陆鸣的头发也开始有了白霜时,花店已经成了雾津市的老招牌。新来的年轻店员总爱听他讲过去的事,讲那只叫“砚砚”的橘猫,讲玻璃柜里那半块永远不扔的饼干,讲门口一到夏天就疯长的绣球花。
“陆爷爷,”小姑娘擦着花瓶,好奇地问,“您说的那个沈先生,真的存在过吗?”
陆鸣正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闻言笑了笑,指着玻璃柜里的蓝色卫衣:“你看那领口的破洞,是他十六岁时摔的;那支钢笔,笔帽的缺口是我咬的——我们抢着写作业,他不给,我就啃了笔帽一口。”
小姑娘咯咯地笑,眼里闪着光:“听起来像偶像剧。”
“比偶像剧实在。”陆鸣把水壶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一沓泛黄的便签纸。每张纸上都画着简单的画:一朵歪歪扭扭的月季,一块焦黑的蛋糕,两只交握的手。
“这是他失忆时画的,”陆鸣的指尖拂过便签,“他记不清事,就用画告诉我‘今天的苹果甜’‘你皱眉了’。”
正说着,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进来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头发全白了,却精神矍铄,看见陆鸣就笑:“老陆,我来讨块蛋糕。”
是当年登记处的医生,退休后搬去了近郊,每年都要来几次。
“还是老样子,要巧克力味的?”陆鸣转身进了后厨。
“不然呢?”医生坐在窗边的老位置,看着玻璃柜里的旧物,“去年给你的那盆绣球花籽,种活了吗?”
“活了,在院子里,开得比门口的还旺。”陆鸣端来蛋糕,上面插着根小小的蜡烛——今天是他的生日。
医生吹了蜡烛,咬了口蛋糕:“还是你烤的好吃,比医院食堂的强。”
陆鸣笑了。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生日,沈砚把烤糊的蛋糕往他手里塞,说“虽然糊了,但糖放够了”。那时的蛋糕甜得发苦,却比现在任何一块都让人记挂。
“他托梦给我了。”医生突然说,“说让你别总对着玻璃柜发呆,多晒晒太阳。”
陆鸣的眼眶热了热:“他就爱管闲事。”
“可不是嘛。”医生叹了口气,“当年我劝他终止契约,他跟我急,说‘陆鸣忘了我会疼’——你看,他什么都知道。”
陆鸣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茶水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好像看见沈砚坐在对面,正低头笑他“喝个茶也能呛着”。
那天傍晚,医生走后,陆鸣搬了把藤椅坐在院子里。夕阳把绣球花的影子拉得很长,橘猫的后代趴在他脚边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裤腿。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片被压得很平的绣球花瓣,夹在钱包里很多年了,边缘已经泛了黄。
“沈砚,”他对着夕阳轻声说,“今年的花,比去年的好看。”
风穿过院子,吹动花瓣,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他耳边应了声“嗯”。
陆鸣的身体渐渐不好了,冬天总爱咳嗽。年轻店员想让他歇着,他却总要来店里转一圈,摸摸玻璃柜,看看门口的花,好像这样才能安心。
有天早上,他没能像往常一样醒来。
店员发现他时,他躺在藤椅上,手里攥着那片泛黄的绣球花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玻璃柜的门开着,那支有缺口的钢笔,被放在了蓝色卫衣的口袋里,像是有人刚把它放回去。
院子里的绣球花,在那天清晨开了一朵反季的花,蓝紫色的,在寒风里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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