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缠幽冥 (3-2)

“呵，”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冰棱相互撞击般的清脆与冷硬，每一个音节都像一颗冰珠，砸在凝固、粘稠的空气上，发出清晰的回响，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恶臭，却又带来了另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东方人遇到洪水，喜欢筑堤拦坝，逆天改命；西方人遇到洪水，懂得造舟登船，顺应天命。”

她的声音清越，如同山涧冷泉，却淡漠得如同在叙述一件尘封在博物馆角落、落满灰尘的古董，不带一丝情感波动，“说到底，是治标还是治本？”

她的目光，清冷、疏离、淡漠，如同穿透了亿万光年的宇宙尘埃，直接洞悉了那层污秽“婚服”下包裹的本质——那并非一个完整的灵魂，而是无数被撕裂、被折磨、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痛苦碎片和怨念漩涡，一个混沌、狂乱、永无解脱之日的意识泥潭。

“听说，你生前最爱给别人讲道理？”许归一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轻轻敲击着自己冰凉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韵律，每一次敲击都仿佛在计算着对方痛苦的频率，“那滋味如何？现在被人，或者说，被‘东西’讲道理的感觉？”

她特意在“东西”二字上微微停顿，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淬了冰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嘲讽。这嘲讽像一把无形的、蘸着盐和剧毒的冰刃，精准地剐蹭着那残魂仅存的、混乱的感知，将对方生前引以为傲的“道理”践踏成泥，再踩入这污秽的深渊。

那只白皙得能看到青色筋络的手缓缓抬起，伸向那团因她的话语而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内部有无数蛆虫在疯狂钻营的“婚服”。

动作优雅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她伸向的不是一团污秽恐怖的怨念聚合体，而是一件等待她检视的、微不足道的物品。指尖的冷意仿佛能穿透布料，直接冻结那团蠕动的血肉。

就在那泛着冷玉光泽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所有希望的红色布料时——

许归一眼底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微生物般的探究瞬间褪去，如同退潮般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冷意。

瞬间，周围本已凝滞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咔”冻结声，巷子深处那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被这股更本质的寒意彻底扼杀、凝固。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屈服于她的意志，变得粘稠而脆弱。

没有咒语的低吟，没有繁复的手印，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碰撞的爆鸣或光效。仿佛只是一个意念的下达，一个来自宇宙法则本身的、不容违抗的最终判决。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彘”猛地一颤！那颤抖剧烈得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痉挛，几乎要挣脱它那残破形态的束缚。

它那塌陷的孔洞猛地扩张，似乎要发出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现实的尖啸！然而，那声音却被那冰冷的、绝对的寂灭意志扼杀在了诞生的瞬间，无声无息。

只有周围被剧烈扰动的空气，产生了一种令人牙酸的、视觉可见的扭曲感，仿佛空间本身在痛苦地呻吟。

它的形体，如同被投入了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宇宙黑洞，开始剧烈地扭曲、溶解、崩塌！构成它存在的怨气、执念、残魂碎片，在一种无形的、绝对的湮灭力量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又如同被投入焚化炉的劣质塑料，迅速消融、汽化、分解。

那污秽的红色婚服如同燃烧殆尽的纸灰般迅速变黑、碳化、化为比尘埃更细微的粒子，然后彻底消散于无形。

原地，只留下一块同样刺眼的、边缘磨损、绣着褪色金线龙凤纹样的红盖头，孤零零地飘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在惨淡月光的映照下，这块红盖头显得格外诡异，像是一滴凝固的污血，又像是某个未完成仪式的最后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超越凡人理解的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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