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8号雨痕 (3-3)

顾言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目光瞬间的凝滞和那丝不易察觉的惊愕。他顺着她的视线，也瞥见了自己袖口内侧那点微不足道的瑕疵。他眼底那点玩味的光芒骤然一冷，像是被窥探到了什么不该被发现的秘密。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狼狈和愠怒掠过他深邃的眼眸。他猛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周身那股刚刚升起的、带着点戏谑的压迫感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寒意取代。

“管好你的眼睛，也管好你的画笔。”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疏离和冷漠，甚至比之前更甚，“把世界画得这么灰暗，不如趁早退学去工地搬砖，那里更‘写实’。” 他丢下这句刻薄到极点的话，目光最后扫过那幅名为“习作18”的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多看一秒都会污了他的眼。

他没有再看林晚一眼，仿佛她和她那幅灰暗的画，不过是这老旧画室里一件令人不快的垃圾。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僵硬。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震得画架上的画纸都微微颤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如同一声沉闷的丧钟。

刮刀刮过画布的嘶啦声，像在剥离自己的皮肉。十八道雨痕（习作18）是她给云艺的投名状，如今变成祭奠幻想的墓志铭。炭笔碎屑沾着泪砸进地板裂缝，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叹息：“晚晚，画是救不了命的...”

画布很快变得一片狼藉，原本的画面被彻底破坏，只剩下混乱的、深浅不一的灰白刮痕，像一个溃烂的巨大伤口。

她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丢开沾满污浊颜料的刮刀。手指颤抖着，在狼藉的画布右下角，那个标注着“习作18”的地方，她拿起一支最黑的炭笔，用尽全身力气，在上面狠狠地打了一个巨大、浓黑、仿佛带着诅咒意味的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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