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毯荆棘 (2-2)

顾雪岚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与“痛惜”，她捂着心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的地毯！这可是十七世纪伊斯法罕的古董！”她猛地转向林晚，眼神凌厉如刀锋，声音陡然拔高，穿透整个展厅：“林小姐！就算你心中不满，怎能如此失礼？！”

巨大的冤屈和更深的羞辱如同海啸，瞬间将林晚淹没！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嘶吼，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的目光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管家适时地递上一块雪白的真丝方巾和一瓶昂贵的进口地毯清洁剂，眼神冷漠如冰。

“擦干净。”顾雪岚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用你的手，一点一点，把这‘污秽’给我擦掉。记住，你碰脏的东西，跪着也得清理干净。这地毯的一根丝线，都比你的命…值钱。”

“跪着”两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林晚的心脏！她看着地上那片刺目的、如同刑场血迹般的酒渍，再抬头看看顾雪岚那张伪善而冷酷的脸，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恐惧和颤抖。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膝盖。冰冷的羊毛地毯触感透过薄薄的裤料传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没有去接管家递来的真丝方巾，而是从自己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块沾着各色颜料污渍、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旧棉布——那是她用了三年的画布擦笔布，浸透了松节油和她的汗水和梦想。

她将旧棉布按在粘稠的红酒渍上。劣质松节油的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红酒的甜腻，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象征着两个世界激烈碰撞的怪异气味。她用力地、沉默地擦拭着。粗糙的棉布摩擦着细腻的波斯羊毛，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下擦拭，都像在刮掉自己一层皮肉。红酒渍在昂贵的金线上晕染开，如同她破碎的尊严在无声地流血。松节油的气息越来越浓，像一层无形的铠甲，包裹着她摇摇欲坠的灵魂，也像一种沉默的、带着贫瘠骄傲的反击。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棉布摩擦地毯的沙沙声，和林晚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那些看客们脸上的讥讽和玩味，渐渐被一种不易察觉的、被这沉默的绝望和松节油气息所慑的凝重取代。

就在林晚的指尖被地毯纤维磨得发红，额角渗出细密冷汗，那片红酒渍终于被擦拭得只剩一片深色水痕时，一道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松节油气味掩盖的、类似电子设备启动的微弱“滴”声，从涅槃厅角落一尊巨大的、扭曲的青铜雕塑后方传来。

林晚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雕塑基座的阴影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红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顾雪岚垂眸看着林晚跪伏的身影，看着她手中那块脏污的擦笔布，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和更深的厌恶。她优雅地抚平旗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疏离：“看来林小姐也只会制造和清理…这种层级的‘污秽’了。送客。”

管家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做出送客的手势。

林晚撑着僵硬麻木的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膝盖处传来刺骨的酸痛。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低着头，攥紧了那块沾满红酒和屈辱的旧棉布，如同攥着自己被碾碎的灵魂，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了这座用艺术和金钱构筑的刑场。松节油的气息缠绕着她，像一道无形的伤痕，也像一道最后的、微弱的防线。

她不知道，就在那尊青铜雕塑的阴影深处，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半指手套的手，正缓缓收回一部微型摄像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手的主人——袖口处，一抹极其细微的、被松节油沾染的淡黄色颜料污渍，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指尖轻点，那段记录着顾雪岚“失手”泼酒、林晚跪地擦拭全过程的加密视频，如同淬毒的箭矢，精准地发送到了一个备注为“深渊之眼”的加密终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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