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药瓶上的求救摩斯码 (2-1)

黑暗像浓稠的沥青，灌满了这间废弃诊所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沉淀着灰尘、霉菌和一种刺鼻的、类似福尔马林混着铁锈的腐败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林晚背靠着冰凉的、布满划痕的铁质诊疗床架，蜷缩在房间唯一的干燥角落——这里屋顶漏雨稍轻，只有墙角渗下的水渍在缓慢扩张版图。

她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徒劳地睁大。视网膜色素变性（RP）晚期带来的视野管状收缩，此刻被黑暗放大到极致。仅存的、如同老旧望远镜般的视野里，只有对面墙上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面破裂的钟，表盘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两根指针永恒地凝固在四点十七分。分针尖端诡异的暗红色锈迹，在脑海中被扭曲成凝固的血滴。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屋顶雨点击打铁皮的单调轰鸣，和远处隐隐约约、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海浪声，提醒她并未被世界彻底遗弃。手腕上被粗糙麻绳磨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灼烧感。绑架她的那两个脖颈带蛇形纹身的男人，把她像垃圾一样丢进这里时，只扔下一句冰冷的警告：“老实待着，等船。”

船？去哪？海的另一边是更深的囚笼，还是直接沉入海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试图再次将她淹没。她用力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不能放弃！妈妈还在等她的药费！她颤抖的手指摸索着帆布包——幸好，那些混蛋只拿走了她的手机和现金，没有发现夹层里那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个冰凉、光滑的小塑料瓶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那是顾言深在ICU外塞给她的抗抑郁药——氟西汀。瓶身标签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唯有标签右下角用蓝墨水手写的两个花体字母“Y.S”还顽强地残留着一点痕迹（Your Shadow？ 一个冰冷的嘲讽）。

瓶子里剩下不到十颗白色小药丸，在绝对的黑暗中，竟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尾焰般的淡绿色磷光！这是药物特有的性质，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投下石子。

她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仅存的九颗药丸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了她指尖方寸之地。她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一颗、一颗，极其缓慢而精准地拨弄着这些散发着微光的救命药丸。

三颗并列成短横（·），三颗叠成竖线（-），再重复一次。一个由荧光药丸组成的、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SOS”，在她面前冰冷的水泥地上幽幽亮起！这是被困在黑暗深渊里的人，用生命之火点燃的求救信号！

荧光映着她苍白失焦的瞳孔，像两簇在风中摇曳的残烛。她将空药瓶放在“S”的起点，瓶口对准门口方向——这是她最后的灯塔，指向唯一的生门。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床架，大口喘着气，冰冷的汗珠沿着额角滑落。荧光“SOS”在黑暗中微弱却固执地亮着，像她不肯熄灭的求生意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雨声中缓慢流逝。荧光药丸的光芒似乎也在渐渐暗淡。就在林晚的心随着光芒的减弱而一点点沉入冰窖时，一丝微弱的气流，裹挟着更加潮湿腥咸的气息，从门缝底下钻了进来！

紧接着，一张被雨水浸透、边缘卷曲的纸片，像一只垂死的白蝶，被气流推动着，飘飘荡荡地从狭窄的门缝底下钻了进来！它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最终，不偏不倚，停在了她荧光“SOS”信号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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