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

忘记了是哪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

“有时候遇见一个人，那就是他了。别管那么多，爱过就好，哭过就好。”

多邦尼大雪在今天早上停止飘下，改为了细密小雪。

头已经不疼了，温度计也显示着正常的体温。

手机里还静静躺着裴桉的短信。

“需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不疼的头瞬间又突突的疼起来。

感冒严重，嗓子沙哑的不行，我干脆打电话跟上司请了一天的假。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但是很闷，开了一扇窗户，新雪混合着松柏的味道就灌进了鼻腔。

多达尼是个小国家，经济并不发达，但最近几年政府改革，依托优越地形发展旅游业增加经济收入，所以最近几年很多人在冬天选择来多达尼滑雪。

我和陈郢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细细数过来有三四年。

我没打算现在就回复裴桉，但这件事最终还要我做决定。

去医院拿药的时候我看见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大多金发碧眼，身材高挑。

曾经有一段时间，网络上很流行一个说法，叫六人定则，就是无论你是谁，任意选择一个人，你和他从毫无交集到牵扯联系，最多只用六个人。

那段时间，我也会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看着那些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白人，和偶尔出现的华人面孔，想着，他们会认识一个叫陈郢的人吗？以他们为中心放射出去的关系网里，会有一个节点叫陈郢吗？

我不知道。

也许有吧。

靴子踩在积雪上会发出嘎吱的声音，然后融化在脚底，脏污一片。

我所在的公寓离市中心不算很近，所以打了出租车去医院，到达花了大概十分钟。

找来的几个硬币给了司机做小费。

路上风很大，我撑着伞。

对面的咖啡店装潢温馨，我刚想抬脚去要杯热咖啡，只是匆匆抬眼看过去，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隔着一条街道，我看到了一个人。

在异国他乡的多达尼，我再次见到了陈郢。

其实我应该转过身来就走，喉咙还密密泛着如同撕裂的疼痛。

但我没有，反而像根柱子一样定在原地，呆呆站着。

他其实没什么变化，五官依旧英气，和从前没有区别，只是气质更加沉稳，被岁月打磨后沉淀下来一层平和。

我看到他笑着，举起手机，给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拍了张照，眼神带着对恋人的溺爱。

我像是不会眨眼一样，僵硬把头顺着陈郢的动作扭过去。

看到了一个长相很出挑的男人。

我认出了他。

是陈郢的爱人，也和从前没怎么变，甚至比从前更加好看。

像是自嘲一样，我笑了一下，看不清自己脸上表情，但应该不好看。

是我疏忽，他来多达尼，除了旅游还能做什么，而旅行，又怎么可能不会带着相爱的人一块来。

手机里裴桉的询问信息还躺在那里，但却已经有了答案。

手脚终于能动，我像忽然回了神一样，大步离开，没有回头，越走越快，路上还撞到了行人。

我连连道歉。

大风刮进我的衣领里，要把身上仅剩的温度全带走，还把眼球吹得生疼。

大雪又下起来，我撑着伞，但还是有雪花飘进来，躺在我的眼睫，我的脸颊，我的手背，然后融化成一小摊温热的水，擦不掉，吹不干。

回家后，我打开和裴桉的聊天界面，一个一个字敲着，彻底下了决心。

“不用。”

两个字，重若千钧。

裴桉回复很快：“裴悠，我比你清楚你自己，你会后悔的。”

我盯着这句话很久，忽然抬手盖住眼睛。

“那就后悔吧。”

就让我后悔，就让我苦涩，就让我记得。

我阖上眼，陷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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