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疯了。
不是那种初冬时节细碎矜持的绒花,而是被冻透了、碾碎了的北风,裹挟着粗粝的冰粒子,抽打着白虎公爵府层层叠叠、死气沉沉的兽脊飞檐。风在那些冰冷坚硬的棱角间打着旋儿,发出尖厉得令人牙酸的呜咽,像无数头饿狼在同时嚎叫。白日里那些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漆廊柱,此刻全都沦陷在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灰白混沌里,轮廓模糊,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坟冢。
后厨那条专供杂役仆妇穿行的窄巷,更是成了风雪的刑场。巷子两侧高耸冰冷的青砖墙,把狂风挤压得更加暴戾,卷起地上冻硬的积雪,狠狠砸向任何胆敢露头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蜷缩在这刑场的角落。那是后厨专门堆放废弃箩筐和破旧麻袋的凹陷处,勉强算是个避风的窝。霍雨瞳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单薄破旧的棉袄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潮,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小团瞬间被风撕碎的白雾。她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硬得像石头的窝头,那是她今天一整天的口粮,冻得她胸口发麻,可那点微弱的、冰冷的硬物感,却是此刻唯一能证明她还“有”的东西。
巷子尽头,后厨那扇厚重油腻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泄出一股裹着浓烈油烟和炖肉香气的暖黄灯光。一个粗壮的婆子探出半张被灶火烤得油光发亮的脸,朝风雪里尖声咒骂了几句什么,又“砰”地一声狠狠摔上门。那点短暂的光和暖,像幻觉一样,瞬间被暴风雪吞没,巷子里只剩下更深的冷和更响的风嚎。
霍雨瞳打了个寒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发出细碎的“咯咯”声。她把冻僵的小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试图汲取一丝自己身体里早已所剩无几的热气。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咳嗽声,穿透了风雪的屏障,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她的耳朵里。
是萍儿姐姐!
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撕裂感,是从巷子另一头、紧挨着后厨院墙的那排低矮破旧的杂役房里传来的。霍雨瞳猛地抬起头,灰蒙蒙的大眼睛里瞬间被恐惧和一种更强烈的焦灼点燃。萍儿姐姐昨天就烧起来了,额头烫得吓人,缩在薄得像纸的破棉絮里瑟瑟发抖,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她迷迷糊糊地说冷,说骨头缝里像有冰针在扎。
杂役房里没有药。只有管事婆子不耐烦地丢下过一句:“贱命一条,熬着吧!”
霍雨瞳的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每一次撞击都牵扯着冰冷的肋骨,带来一阵锐痛。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冻硬的窝头,又猛地抬头望向那扇隔绝了所有暖意和食物的后厨木门。风雪咆哮着,似乎要把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念头连同她这个人一起彻底撕碎、掩埋。
不能熬下去。萍儿姐姐会死的。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骨髓里积攒的怯懦和寒冷。霍雨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冰冷发木的下唇,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她不再犹豫,把那个冻硬的窝头飞快地塞进怀里最贴近身体的口袋,然后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从箩筐后面弹射出去,扑向那扇厚重的木门。
门轴因为寒冷而异常滞涩,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一道勉强容她侧身挤过的缝隙。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热气混杂着油烟、剩菜馊味和炖煮药材的苦涩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油腻的拳头,迎面狠狠砸来。后厨里灯火通明,巨大的灶台烧得正旺,铁锅里的沸水咕嘟咕嘟翻滚着白气。几个粗使婆子围着灶台忙碌,剁肉声、锅铲碰撞声、粗声大气的吆喝声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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