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大胤王朝西市的刑场上,将青石板染成一片黏腻的暗红。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陈腐的甜腥气,几只秃鹫在低空盘旋,发出不祥的嘶鸣。
凌霜勒紧玄甲腰带,冰冷的金属硌着第三根肋骨的旧伤,传来阵阵隐痛。她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擦过喉头。那里贴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药膏,伪造的喉结在吞咽时会微微滚动——这是沈慕言的手笔,能维持六个时辰的男子声线与形态。第七世轮回的第三个月,她是玄甲卫少帅“凌越”,一个顶着虚假名号、蛰伏于仇敌腹地的幽灵。
“听说了吗?南巷的李铁匠…就因多说了句‘灵奴也是人’,舌头就被天道盟的修士给拔了!” 茶摊角落传来压低的议论,像淬毒的针,扎进凌霜耳中。
她侧目望去。两个身着杏黄道袍的天道盟修士正拖拽着一具尸体。那曾是位少女灵奴,如今轻得像团破败的棉絮。天灵盖上插着的青针尾端,一滴淡青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滴落——那是被抽干的灵力残渣,在石板路上凝结成冰冷的、散发着微光的结晶。
“这世道…”茶博士摇头叹气,滚烫的茶汤注入粗瓷碗,蒸腾起一片白雾,“也就凌少帅心善,上月给咱们免费施药,不然西市这场瘟疫,还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命。”
“可不是!”对面的货郎竹筐晃得叮当响,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少帅不仅医术通神,武功更是了得!前儿单枪匹马挑了黑风寨,连指挥使大人都赞他是少年英豪!”
凌霜的指尖滑向腰间的药囊,触到冰凉的铜锁。囊中装着沈慕言新配的敛息散,还有她偷偷藏的几枚淬毒银针。这双手,本该握剑,如今却要握着药杵,研磨那些麻痹感官、掩盖身份的粉末。全因左腕上那圈冰冷沉重的物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锁魂链。
粗糙的玄铁环扣紧贴着皮肤,沉甸甸地压着血脉。链环上,六道细微却深刻的刻痕清晰可辨,像烧红的烙铁留下的印记,每一次无意的触碰,都仿佛有针尖刺入骨髓,勾起一阵尖锐却模糊的剧痛——那是她前六世终结的日期。第六世…记忆碎片翻涌:燎原军的军旗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灵核被生生剥离的痛楚穿透灵魂…她猛地攥紧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肉体的痛楚压下那来自轮回深处的哀鸣。每一次锁魂链的异动,每一次强行催动轮回之力,都在燃烧她所剩无几的寿元。这一世,她只为复仇与颠覆而来,代价早已置之度外。
“少帅大人!”茶摊老板突然扑通跪倒,粗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凌霜的玄色战靴,“您可算来了!今儿墨尘长老的亲兵又来收灵奴税了,小的…小的实在交不起啊!” 老板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凌霜压下喉间的血腥气和翻涌的记忆,刚欲开口,一声极轻的咳嗽自身后飘来。
那咳嗽声细碎,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珠一粒粒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割裂了刑场沉闷的空气。
她蓦然转身。
街角那株老柳树下,一柄素色乌木油纸伞静静撑开。伞骨打磨得光滑圆润,末端悬着三枚极小、哑光的青铜铃铛,纹丝不动,寂然无声。伞下,立着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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