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这算什么,”一个平时沉默寡言、戴着厚重眼镜的女生,叫林媛,此刻也被点燃了表达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人群里传递,“我哥……我哥上个月,大半夜的,我在寝室发烧发到快四十度,人都迷糊了,室友打我爸妈电话都打不通。她们急得要命……结果,我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他居然开车直接冲上高速,飙了六百多公里到我学校宿舍楼下!宿管阿姨都被他那种要杀人的眼神吓着了……凌晨三点!硬是把我弄出来送去医院!那几天他一直请假在医院守着我,医生说再晚点要出大事……我妈后来哭了半天,说幸好有他在……”最后那句话尾音轻了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砸在周围人心上,引发一片真诚而短暂的沉默叹息。
站台短暂的喧嚣不知何时沉淀下来,变得粘滞。一种无形的、密不透风的“哥哥们”的气场悄然生成、弥漫。那是以一种巨大的关怀为核心,糅杂了保护、宠溺、责备、后怕以及刻骨依赖的复杂体。它们无声地悬浮在晚风暖意与柳絮飞舞的空气里,将某些空白无声而残忍地衬托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点破这片无声的张力,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毫无机心的残忍:“嗳,说起来,咱们班谁还有亲哥来着?别藏着掖着了啊,都拿出来比比谁家哥哥战斗力更强嘛!”是后排那个短发、体育特别好的女生秦菲,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地扫视着人群。
这话题如同落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兴致。
“我我我!我哥是武警,不过……呃,他现在在特训,半年没见了……”
“我哥在国外读研!上次回来给我带的全是限定款口红……”
“我那个堂哥算不算?他周末总带我去电玩城……”
声音如同无数个微小的气泡,争先恐后地破裂,每一个爆裂开的内容物都带着各自的标记。许琳琳感觉自己像是被挤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灌满沸水的水箱里。每一个“我哥……”开头的音节都像一个微小而尖锐的针尖,精准地、密密麻麻地刺向那潭她拼命想要维持平静的、却早已冰冷沉寂的水洼中央。水洼深处,一个凝固的、蒙尘的影子沉默地蛰伏着,像一座沉没的、无人认领的岛屿。
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沉入冰冷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重艰难。她拼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仿佛在专心研究着面前广告灯箱上一行褪色的公益文字。
“琳琳?许琳琳?”那带着新潮美甲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是副班长赵思雨甜美的声音,像覆盖着糖霜的毒果,“问你呢!你有亲哥没?平时都没听你说起过啊?是不是偷偷藏了个绝世好哥哥不想暴露?嘿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瞬间,许琳琳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猛地冲上头顶和耳尖,轰地一声,留下滚烫的羞耻和冰冷的窒息感。她能感觉到周围至少有七八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僵硬的侧脸上。
咽喉像是被瞬间灌入了滚烫的砂砾,又堵又痛。她想咳嗽,想摇头,想干呕。
“……没。”一个字,短促得像耗尽了肺里最后一丁点空气,从齿缝间艰难地挤了出来。声线绷得如同拉至极限、即将断裂的琴弦。
“啊?没有啊?”赵思雨显然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这个结果,漂亮的眼睛睁大了一些,随即又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更多的理所当然。那目光轻轻巧巧地从她脸上滑开,像拂去一片并不重要的微尘,转向下一个目标。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平时负责登记班务的体委,已经在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张白纸上飞快地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什么,旁边几个脑袋挤在一起看热闹。
那男生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收集数据的正式感,声音却格外洪亮地盖过了站台上的喧哗:
“行了行了!都报过了吧?根据刚才情报,咱们班有效‘哥口’盘点!周扬!林媛!王梓涵!赵思雨……”
他念着名字,同时迅速在纸上划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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