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也是。”许琳琳继续说着,目光重新落回自己交叠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皮肤,“大伯家暖房宴。爸妈其实不想去。爸说公司年会冲突,妈说跟大伯家走动本来就少。是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泛起熟悉的、冰凉的酸涩感,又被强行压了下去,“是我说……我想吃大伯母做的酱排骨了。我说……小时候大伯母做的酱排骨最香。其实……我早就不爱吃那么咸的了。”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门厅高高的天花板,惨白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我像个傻子一样,编着各种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求着他们改行程,求着他们带我过去……”她顿了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自嘲,“就为了……能在同一个屋檐下,隔着人山人海……看你一眼。”
“现在想想……”她轻轻摇了摇头,几缕碎发滑落,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只有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疲惫,“真挺没意思的。就为了一个……堂哥。”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轻,却又格外清晰,像两片薄薄的冰刃,在空气中划出锐利的轨迹。那层被血缘勉强维系、实则早已薄如蝉翼的关系,被她亲手撕开,露出底下冰冷坚硬的现实。
门厅里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许涛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板。只有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如同冰层下挣扎的暗流。他低垂着头,帽檐的阴影彻底吞噬了他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有那周身散发出的、如同极地寒流般沉重冰冷的低气压,无声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凝固。
海浪声不知何时变得遥远而模糊。
许琳琳静静地坐着。披肩下的身体单薄得像一张纸。她没有再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些积压在心底五年、如同腐肉般散发着酸臭的委屈、期待、卑微的乞求……在这一刻,被她亲手剖开,摊在这冰冷的光线下,任其风干。
她甚至没有去看他。目光重新投向门外那片被黑暗吞噬了大半的沙滩。远处,几点渔火在墨色的海面上孤独地闪烁,像被遗弃的星辰。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冰冷的钢丝。
终于。
许涛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靠近,而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准备起身离去的姿态。椅面再次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许琳琳依旧没有回头。她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两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走吧。
就这样吧。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松开。
就在她以为那离去的脚步声即将响起时——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海浪声彻底吞没的、如同砂砾摩擦的声响,从长椅另一端传来。
是吸气声。
短促。压抑。带着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喉咙、濒临窒息边缘的艰难和……无法言喻的沉重。
许琳琳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声吸气之后,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
她听到身边铁艺长椅的金属框架,再次发出沉重下压的、细微的呻吟声。
那个原本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彻底离开的身影,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沉重地、无声地……重新坐了回去。
更深。更沉。
像一块被海浪彻底抛弃在岸边的礁石,陷入了永恒的、冰冷的死寂。
他依旧没有看她。没有说一个字。
只有那声短暂到如同幻觉的、沉重的吸气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许琳琳紧闭的眼睑深处,漾开一圈无声的、冰冷的涟漪。
门厅外,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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