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新鲜果篮的甜腻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儿童爽身粉的暖甜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医院的“探望日”气息。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狭窄的、晃动的光带,像被切割的、流动的金箔。
许琳琳半靠在摇高了的病床上。宽大的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骤然清瘦的身体上,像挂在一个过于纤细的衣架上。手腕上埋着留置针,透明的细管蜿蜒向上,连接着床头悬挂的输液袋,淡黄色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坠入滴壶,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失了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此刻平静地望着窗外被窗框切割成方块的、灰蓝色的天空。
门被轻轻敲响了两下。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许琳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探进头来。是邱明宇。六年级时坐在她斜后桌,总喜欢在她练舞时偷偷往她课桌里塞薄荷糖的那个男生。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局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花瓣洁白得刺眼,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在病房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清冷、疏离的香气。
“许……许琳琳?”邱明宇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飞快地扫过她苍白的面容和手腕上的留置针,随即又像被烫到般迅速垂下,落在自己手里的花束上,“我……我听说你……来看看你。”
许琳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又落在那束白玫瑰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很浅,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凉薄。
“邱明宇。”她轻轻叫出他的名字,声音微弱,却清晰,“进来吧。”
邱明宇像是得到了某种赦免,有些慌乱地推开门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他走到床边,目光依旧不敢直视她,只是盯着那束花,笨拙地将它放在床头柜上,挨着一个插着几支蔫头耷脑康乃馨的玻璃花瓶旁边。白玫瑰的冷冽香气瞬间压过了康乃馨的甜腻。
“你……你好点了吗?”他搓了搓手,声音依旧干巴巴的,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落在她盖着薄被的膝盖位置。
“嗯。”许琳琳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他比小学时高了不少,肩膀也宽了些,但眉宇间那种少年特有的、带着点别扭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尽。此刻,那点稚气被巨大的局促和一种深藏的不安所覆盖。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输液滴壶里规律的“嗒、嗒”声。
邱明宇似乎受不了这沉默的煎熬,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终于鼓起勇气,飞快地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又迅速移开,落在她放在薄被外的那只没有打针的手上。那只手瘦得骨节分明,皮肤苍白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那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打破僵局的轻松感,“你还记得……六年级那次……文艺汇演吗?你跳的那个……《天鹅湖》选段?”
许琳琳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似乎穿透了时光的壁垒,落在那段蒙尘的记忆里。礼堂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雪白的芭蕾舞裙,旋转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斜后方那道始终追随着她、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
“记得。”她轻声说。
邱明宇像是受到了鼓励,脸上浮起一丝有些僵硬的笑意:“你当时……跳得真好!真的!像……像真的天鹅一样!全校都看呆了!我们班……不,全校男生都……”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脸上那点笑意瞬间凝固、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窘迫。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懊恼的含糊:“……都……都觉得你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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