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铁匠营的铁砧声
开封城外的闯王大营像片会移动的森林。
数万顶帐篷沿着黄河滩铺开,炊烟在晨雾里织成张灰网,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号子声——那是民夫们在拖拽从卫所缴获的红夷炮,炮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像巨兽在磨牙。
赵夜一行人跟着马三穿过营区,怀里的“闯”字木牌被汗水浸得发潮。他们的十九支短铳被编入“先锋营火器队”,换来三顶破旧的牛皮帐篷,还有一块靠着营墙的空地——这就是马三说的“铁匠营位置”,紧挨着堆放铁料的土窑,地上散落着断了的枪管、锈死的炮栓,风一吹,铁锈味呛得人直咳嗽。
“赵先生,这就是……铁匠营?”春丫踢了踢脚边的废铁,铁渣子溅起来,擦过她的布鞋,“连个正经的铁砧都没有。”
“有土窑就不错了。”周铁山正用石块垒简易灶台,他肩上的箭伤还没好利索,抬胳膊时仍龇牙咧嘴,“你没看见那边的民夫,连帐篷都没有,就睡在炮车底下。”
赵夜没说话,正蹲在地上听——营区深处传来规律的“叮当”声,是大锤砸在铁砧上的动静,节奏沉稳,力道均匀,一听就出自老手;而更远处的敲打声则杂乱得多,像是生手在对付硬铁。他摸了摸怀里那半张从矿洞带出来的熟铁图谱,指尖划过“炮耳锻造法”的字样。
“来了。”马三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带着股铁腥味,“这位是铁匠营的孙把头,营里的老资格,从陕西就跟着闯王,一手打铁的本事,能给炮管拧花。”
赵夜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孙把头的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像砸在铁砧上,停在他面前时,一股混杂着煤烟和汗味的气息压了过来。
“就是你说能造穿甲铳?”孙把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陕西口音,“马三把你吹得天花乱坠,我倒要看看,瞎子怎么掌锤。”
李根刚要发作,被赵夜按住。他摸索着从帐篷角落拖出支没来得及上交的短铳——是用矿洞熟铁打的,枪管上还留着王二锻打的锤痕,引信孔斜斜地透着光。
“孙把头要是信得过,敢不敢让你的人试试?”赵夜把短铳递过去,“五十步外,找块明军的铁甲来。”
孙把头没接铳,却对身后的徒弟道:“去,把西墙根那副都司甲抬来。”
徒弟很快扛来副铁甲,锈得发黑,胸前的护心镜却还完好。马三让人在百步外插了根木桩,把铁甲挂上去。李根自告奋勇,端着短铳走到五十步外,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砰!”
铅弹穿透铁甲的脆响格外清晰。众人跑过去一看,护心镜上多了个铜钱大的洞,铅弹嵌在后面的木桩里,尾端还冒着烟。
孙把头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伸手从赵夜手里拿过短铳,掂量着,又对着太阳看枪管的厚度,突然“咦”了一声:“这枪管……是斜着锻打的?”
“是。”赵夜点头,“顺着铁纹的方向锻,能省三成力气,还不容易炸膛。”
这是他从那半张熟铁图谱上学的——官营铁匠铺讲究“垂直锻打”,说是能让铁料紧实,却不知熟铁的纹路本就有走向,顺着打反而更坚韧。
孙把头没说话,突然转身往铁匠营深处走:“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穿过层层帐篷,来到一处围着木栅栏的空地。二十多个铁匠正围着三口土窑忙活,铁砧上摆着半截红夷炮的炮管,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砸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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