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成了最好的掩护。铁匠营的土窑彻夜不熄,王二带着人敲打熟铁罐底,叮当声被远处的炮声掩盖;春丫领着妇女们搓麻绳,桐油味混着汗味飘出老远;李根则蹲在火药堆旁,小心翼翼地往纸罐里填火药,每罐都用秤称过,多一钱少一钱都不行——捻子燃烧的时间得和火药量严丝合缝。
赵夜守在炮位旁,教炮手算“捻子账”:“一步路的功夫,捻子能烧三寸——要让飞雷在五十步外炸开,捻子就得留一尺五,还得把炮口抬高三分,让罐子飞抛物线。”
天快亮时,二十个“飞雷”终于做好了。铁底纸身,像一个个粗短的小炮仗,罐口的麻绳捻子盘成圈,浸过桐油的地方泛着黑亮的光。
李自成亲自来到炮位,看着这些怪模怪样的东西,突然对赵夜道:“你说,这飞雷响时,像不像过年?”
赵夜没接话,只是对李根点头:“点火。”
李根深吸一口气,用火种点燃第一个飞雷的捻子,麻绳“滋滋”地冒着火星。炮手迅速将飞雷装进炮膛,调整好角度,猛地拽动炮绳。
“轰——!”
飞雷拖着火星飞出炮口,像只笨拙的萤火虫,在晨雾里划过一道弧线。就在众人屏息等待时,五十步外的城头突然爆出一团火光,紧接着是碎铁、石子飞溅的脆响,还有官军凄厉的惨叫——飞雷炸了!
“成了!”马三跳起来大喊。
不等城头的官军反应,第二发、第三发飞雷接连射出,爆炸声在城头连成一片。有些飞雷没炸准,落在城墙根,却把砖缝里的泥土震得簌簌往下掉;更绝的是那些混在里面的铜钱,炸开时像无数把小刀子,把城头的盾牌割得千疮百孔。
“弓箭手!放!”马三挥舞着刀大喊。
数百支绑着油布的箭射向城头,火借风势,很快在被炸松的砖缝里燃起来,黑烟滚滚,把半个城墙都熏黑了。
“再加把劲!”赵夜喊道,“把炮口压低些,打城墙根!”
炮手们调整角度,飞雷开始往城墙根招呼。熟铁打的罐底撞在地上,没炸的也能砸出个小坑,震得地基下的空洞发出“咚咚”的回响,像是有巨兽在地下喘气。
正午时分,东南角的城墙突然“轰隆”一声塌了一大块——不是被炸塌的,是被飞雷震松后,又被雨水泡软,自己垮了。
“破口了!破口了!”先锋营的士兵疯了一样往缺口冲,刀枪碰撞声、喊杀声震得人耳朵疼。
赵夜趴在掩体后,看着(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那片混乱的声响,突然觉得手心发凉——飞雷炸开的脆响里,似乎夹杂着百姓的哭喊声。他猛地站起来,想往缺口跑,却被周铁山按住。
“你干啥去?”周铁山的声音发颤,“城破了,咱该高兴啊!”
“高兴?”赵夜的声音有些哑,“那些被飞雷炸中的,说不定就有……像春丫一样搓麻绳的妇人,像李根一样扛火药的后生。”
孙把头走过来,递给赵夜一块烤红薯,是从官军尸体上搜的:“乱世里,哪有不伤百姓的仗?闯王说了,打下开封,就开仓放粮——死的人,换活的人,值了。”
盲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