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另一头传来周铁山的咳嗽声,接着是钱通的大嗓门:“赵先生!探着条小路,能绕到闯王的后营!他们的火药库没设防,咱能……”
话没说完,就被李根的呻吟打断:“娘的……铳呢?我的燧发铳呢?”
赵夜站起身,把修好的半截铳往腰里一别,掌心的布条被攥得发皱。他走到李根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些。
“铳在这儿。”赵夜把半截铳放在他手边,“短了点,但够你打穿闯王的皮甲。”
李根的眼睛亮了亮,想抓铳,胳膊却动不了,急得直咧嘴。赵夜按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颤抖——不是疼的,是憋的。
“等你好利索了,”赵夜的声音放柔了些,像在哄个孩子,“带你去炸闯王的火药库,让你打第一枪。”
李根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砸在草席上,洇出个小湿斑。他爹死的时候,他没哭;胳膊被砍的时候,他也没哭,这会儿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娃。
赵夜没看他,转身往外走。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凉丝丝的。他靠在草棚柱子上,摸了摸腰里的半截铳,枪管被火烤得温热,像块贴在皮肤上的暖石。
钱通走过来,递给他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干硬的饼:“赵先生,真要去炸火药库?弟兄们……怕是没多少力气了。”
赵夜咬了口饼,硌得牙床疼。他想起刚才春丫缠布条的手,李根滚在草席上的泪,周铁山被箭射穿的耳朵——这些人跟着他,不是为了炸哪个火药库,是信他手里的铁能敲出条活路。
“不去炸。”赵夜突然说,把饼塞回给钱通,“让弟兄们歇着,明天天一亮,往南走。”
“往南?”钱通愣了,“南边是南明的地界,他们也打流民……”
“那就往南走。”赵夜望着雨幕里的崤山,轮廓像头卧着的牛,“总有不打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找个没人的山谷,种庄稼,造农具,把燧发铳熔了打锄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落进钱通心里。钱通突然想起赵夜总在修的那把犁头,藏在铁匠营的角落,犁尖被磨得锃亮,比任何火器都宝贝。
草棚里,春丫在给李根唱陕西小调,是王二教的,跑调跑得厉害,却把李根逗笑了,哼哼声变成了笑声。周铁山也跟着哼,嗓子哑得像破锣。
赵夜靠在柱子上,听着这些声音,雨打草棚的“嗒嗒”声突然变得顺耳起来。他摸了摸掌心的布条,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刚才踏实多了。
或许,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大局,就是草棚里这点热乎气——有人哭,有人笑,有铁砧声,有烟火气,比任何旗帜都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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