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言!那刚刚还在袖管中紧握朱笔的老史官,低垂的眼帘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浑浊的眼珠极其迅速地在那玉盏和压着的素绢上扫过,全身过电般紧绷!一种近乎于兽类的警觉在他苍老的躯体里苏醒!
那纸上……蝇头小楷……是提前应对纪要!?还是……?!
不等任何人反应!
李锦安抬起头了。那张脸孔在琉璃宫灯璀璨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神性的、极致的平静。
没有恨,没有怒,没有得胜的狂喜,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所有的狂风暴雨,滔天恨意,都被死死摁进了眼底最深沉的渊薮。
她的声音响起。
清越,平稳,如同山涧深潭被冰凌叩击。
不高亢,却奇异地穿透了整个大殿所有狂热的声浪,清晰地送入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心中:
“父皇息怒。”
她缓缓站起身,金凤步摇垂下冰冷的珠串,纹丝不动。华贵的宫装流云般垂落。
目光平静地迎向自己父皇那张错愕、审视、正努力凝聚威压的脸:
“儿臣深知父皇爱女之心,感天动地。”
群臣屏息!气氛微妙地滑向诡异!
李乾眉头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拧!
李锦安微微扬起下巴,脖颈形成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目光缓缓扫过丹陛下方那兀自带着一身酒水狼藉、满面青红交加、眼中惊疑不定的突厥使者沙钵罗。
视线短暂相接的瞬间,那使者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后缩了半步。
“然,阿史那汗所求,不过一名女子。”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冰冷乏味的事实,“纵此女,贵为天家血脉。”
她顿了顿,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近乎透明的弧度,如同冰面上一掠而过的冷光:
“父皇常教海,治大国如烹小鲜。取舍之间,一念决黎庶之幸厄,系社稷之安危。” 她话锋陡然一转,语速清晰而锋利,字字如刀,割在皇帝精心营造的“护女慈父”金像之上:
“儿臣不才,幼时也曾披史书,观前朝和亲公主…安柔长郡主。”
她目光悠悠,仿佛穿透了殿宇穹顶,落在虚无的往事深处:
“昔年北狄乱华,兵锋直指帝京。安柔郡主只身赴漠北,以身和亲。一介红妆,消弥百年兵祸于无形。漠北万里草原,至今传颂其恩德,牛羊遍野,牧民安泰。此非……上善之举乎?”
她的眼睛重新落回李乾身上,眼底那片深沉的渊薮仿佛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冰冷彻骨的锐利乍现!
“儿臣窃思,今突厥势盛,边城不宁,士卒枕戈待旦。若一女子之去留,可免万千骨肉离散、锋镝之苦、城池焚毁之痛……岂非天意授此因果?”
“儿臣……” 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被逼迫到极限的决绝与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牺牲”,清晰地掷向全殿:
“……深觉公主之责,在于社稷!儿臣,愿意为苍生福祉——”
“远赴突厥!”
“为!妾!”
最后两个字,如同两道裹挟着极北冰原寒气的利刃,“铛!铛!”两声,狠狠钉入死寂的大殿!震得殿顶琉璃宫灯都仿佛猛地颤了三颤!
满殿朱紫,那上一刻还在山呼海啸“护公主、诛蛮贼”的激昂脸庞,此刻全数凝固成了震惊的石像!嘴巴半张着,眼珠几乎脱眶而出!
荒谬?!
公主在说什么?!
她竟然……竟然主动请缨……和亲?!
自愿去给突厥可汗为妾?!
皇帝李乾仿佛猝不及防被最信任的心腹狠狠捅了一刀!
端着的金樽再也拿捏不住,杯中温酒泼洒而出,淋了他龙袍下摆一片深渍!
“你——!!”
他的嘴唇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翕张着,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只挤出一个撕裂变调的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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