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暗影 (4-1)

咸阳宫的南门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高大的门楼，就一个不起眼的偏门，藏在几棵老槐树后面。月亮被宫墙切成了碎块，光落下来斑斑驳驳的，风卷着枯叶在脚边打着旋儿。我裹紧身上的粗布斗篷，手一直按在袖子里的匕首上，那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刀刃薄得像纸片。

腿上的伤一走路就钻心地疼，包扎伤口的布条早就被血浸透了，黏糊得难受。刚才在军工坊看见的那个人影一直在脑子里晃，深色宫装，袖口那朵小小的兰花，肯定是华阳太后宫里的人没错。这些老狐狸，鼻子比狗还灵。

远处传来梆子声，子时了。我往阴影里又缩了缩，眼睛盯着宫墙拐角。按照约定，章邯该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毕竟是秦朝的将军，跟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奴，能有多少信任？

"咔哒。"

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我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匕首。三个黑影从拐角走出来，脚步又轻又快。中间那个身形最高的，玄色披风扫过地面，不是章邯是谁？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亲兵，手都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章邯挥手让亲兵留在原地，自己单独朝我走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刚毅的下颌线紧绷着，眼神跟鹰隼似的，上下打量我好几圈。

"跟紧我，"他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宫墙内每一步都可能踩进死地。"

我没动，反而往前逼近半步，故意压低声音："你的人可靠吗？"

章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刚才军工坊外有人盯着，"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穿着华阳宫的衣服，袖口绣着兰花。"

章邯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剑柄。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转身："计划有变，走密道。"

"密道？"

"御膳房的废水通道，"他速度很快，"跟我来，别掉队。"

我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心里稍微安定了点。看来章邯果然知道宫里的水有多深，提到华阳太后，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僻静的宫道，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脚步踩在石板上的回音。偶尔能看见巡逻的卫兵影子，章邯总能提前带着我躲进阴影里，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对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到了。"他停在一堵不起眼的宫墙前，伸手在一块砖石上按了按。"咔嚓"一声轻响，墙体竟然移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杂着馊水和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

"从这儿进去？"我皱了皱眉，这味道实在有点冲。

"要么进去，要么现在就回去等着被灭口。"章邯看都没看我，第一个钻了进去。

我咬咬牙，也跟着爬了进去。通道又矮又窄，必须弯着腰才能前进，墙壁湿乎乎的，时不时有黏腻的水珠滴在脖子上，冷得人一激灵。章邯在前面举着火折子，昏黄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潮湿的石壁上，跟个怪物似的。

密道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我紧紧跟在章邯后面，眼睛却留意着身后，总觉得有人跟着。腿上的伤口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更疼了，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每走一步都钻心地难受。

"前面左转。"章邯头也不回地说。

我们转过第三个拐角，刚走几步，章邯突然停下来，举起手示意我别出声。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了？"我小声问。

他没说话，只是将火折子举高了些。借着光，我看见前面的通道地面上有些深色的痕迹，空气中飘来一股极淡的血腥味，还混杂着铁锈的味道。

章邯突然把火折子吹灭，通道里瞬间一片漆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咻咻"几声破空声！

"小心！"章邯低吼一声，猛地把我往旁边一推。

我重重撞在石壁上，疼得闷哼一声。紧接着就听见"噗嗤""噗嗤"两声闷响，还有物体倒地的声音。黑暗中，章邯的佩剑出鞘，"锵"的一声清脆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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