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断线的风筝 (3-1)

粥粥把那条藏青色围巾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时，窗外的雪正下得紧。毛线纤维里还缠着几根她的长发，是上次一起去公园拍雪景时蹭上的，当时熠熠举着相机追着她跑，雪沫子落进他领口，他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比往常晚了两个小时。粥粥把围巾放进礼盒，抬头看见熠熠站在门口，睫毛上沾着雪粒，像落了只白蝴蝶。他脱下外套时，她闻到了陌生的香水味，甜得发腻，像超市货架上廉价的水果硬糖。

“开会开到现在？”粥粥的声音很轻，手里的礼盒棱角硌得掌心发疼。早上她去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拿铁，亲眼看见诗诗——那个总爱穿白裙子的实习生，踮脚给他掸肩上的雪，手里拎着的保温桶，和她以前给熠熠送汤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熠熠换鞋的动作顿了顿，鞋跟磕在鞋柜上，发出闷响：“嗯，临时加了个项目评审。”他径直走向客厅，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粉色的便利贴，上面的字迹娟秀：“学长，胃药放在你左边抽屉啦。”

粥粥的视线像被针扎了一下。熠熠有慢性胃炎，以前都是她每周把药分好放在药盒里，贴好便利贴提醒他“饭后吃”。什么时候换成别人了？

“诗诗今天也加班？”她蹲下身整理他散落的拖鞋，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

“嗯，她负责的模块出了点问题。”熠熠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小姑娘刚毕业，手忙脚乱的，我多盯着点。”

粥粥站起身，看着他熟练地从左边抽屉摸出胃药，就着冷水吞下去。药瓶是空的，他随手扔进垃圾桶时，她看见了瓶身上的日期——是她上周刚买的那瓶。原来他不是忘了吃药，只是不再需要她提醒了。

那晚他们分房睡。主卧的被子还带着熠熠惯用的雪松须后水味，粥粥却睁着眼到天亮。凌晨四点，她听见客房的门开了，脚步声在客厅里停了很久，最后轻轻带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粥粥在餐桌发现一张纸条：“上午去总部汇报，晚上可能不回来。”字迹潦草，和他以前给她写“早安”便签时的认真判若两人。她捏着纸条走到阳台，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件陌生的女士外套，米白色的，袖口绣着朵小小的雏菊——是诗诗昨天穿的那件。

洗衣机里还有半桶没晾的衣服，她伸手去掏，指尖触到一件男士衬衫，领口沾着块浅浅的口红印，不是她常用的豆沙色。

粥粥把衬衫扔进垃圾桶时，手机响了，是熠熠妈妈打来的。“粥粥啊，熠熠说你爱吃草莓，我托老家的亲戚寄了箱，你记得让他去取。”阿姨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暖，“你们这周回不回来吃饭？我包了荠菜饺子，上次你说爱吃。”

“阿姨，我们……”粥粥的喉咙哽了一下，看着垃圾桶里的衬衫，突然说不出话。

“怎么了孩子？”阿姨听出她声音不对，“是不是熠熠欺负你了？你告诉阿姨，我揍他！”

“没有，阿姨，”粥粥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他最近忙，等有空了我们就回去。”

挂了电话，她把那件米白色外套扔进垃圾桶，连同那张写着“胃药在左边抽屉”的粉色便利贴。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像极了那天在熠熠家院子里，阿姨给她拍的照片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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