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非巧合。自从进入这该死的蛇沼,每次我陷入绝境,几乎嗅到死亡那冰冷铁锈味的时候,这道身影总会像幽灵般出现。在流沙坑边,是她抛来的绳索快得像闪电;被藤蔓缠住几乎窒息时,是她冰冷的刀锋贴着我的颈侧削过,斩断那些活物般的植物;还有昨夜营地边缘,那只悄无声息潜近的毒爪蜥……
每一次,她都精准地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每一次,她都像完成一件最普通的任务,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发一言,迅捷得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然后迅速消失。她是阿宁的人,阿宁的人……我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念叨,可另一个更深的疑惑却像藤蔓般疯长:阿宁的人,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只为一个目标——我——而冒险?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昨天手臂上被毒爪蜥擦伤的地方。那里缠着干净利落的绷带,是她留下的。绷带扎得很紧,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也透着一种奇异的、属于她身上的冷冽气息。指尖无意识地在绷带上摩挲着,粗糙的布面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感,却又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指尖一直窜进心底,搅得心里一片混乱。
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映照着围坐众人疲惫且惊魂未定的脸。胖子正口沫横飞地讲述他如何“勇斗”两条野鸡脖子,张起灵靠在阴影里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生死追逐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阿宁坐在火堆对面,火光在她冷艳的脸上跳跃,她正低声与手下确认路线和损失,偶尔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审视。
“天真同志!”胖子的大嗓门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凑过来,油腻腻的手搭在我肩膀上,“发什么愣呢?是不是被那群长虫吓傻了?胖爷我告诉你,那都不叫事儿!咱福大命大造化大……”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接他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火堆边缘的阴影处。灰鸢就坐在那里,离人群最远,背靠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岩石。篝火的光只能勉强勾勒出她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擦拭着什么——是她那柄乌黑的短匕吗?火光偶尔跳跃着,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小片晃动的阴影,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疏离,像一尊沉默的、没有温度的雕像。
她身上那件深色外套的肩部,似乎有一块颜色更深了些,是泥污,还是……血迹?刚才的混乱中,她为了逼退另一侧扑上来的野鸡脖子,手臂似乎被树枝还是别的尖锐东西划了一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喂,看什么呢?”胖子顺着我的目光瞄了一眼,压低声音,略带促狭,“啧,那个灰鸢?阿宁手下那个闷葫芦?我说天真,你这口味……有点特别啊?”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脸上有些发臊,没好气地低声斥责:“胡说什么呢胖子!我是觉得……她好像受了点伤。”
“伤?”胖子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干他们这行的,挂点彩不是家常便饭?再说了,阿宁的人,精得很,用不着咱操心。”他拍了拍我的背,力道大得让我差点咳出来,“赶紧的,喝口水压压惊,想想怎么走出这鬼地方才是正经!”
胖子说得没错,是该想想怎么出去。可我的思绪却像被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固执地回到那个阴影中的身影上。阿宁的人……精得很……是啊,她当然精。可她的“精”,似乎总是出现在我最狼狈、最需要的时候。
心底那个模糊的念头,像水底的石头,被水流冲刷得越来越清晰。指尖无意识地又在手臂的绷带上用力捻了一下,那上面似乎残留着一种冰冷而坚定的力量。
夜晚的蛇沼鬼城,真正成为亡者的领域。白天的喧嚣与挣扎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更为原始的恐惧。浓得如墨汁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篝火的光亮被局限在狭小范围内,显得微弱可怜。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带着沼泽深处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白天蛰伏的、更庞大危险的存在,开始在黑暗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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