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无名山巅的钟声先一步撞碎雪幕。七声,比平日多三响。阿执立在崖畔,听得最后一下余音被北风撕成三截,像三根细线,遥遥系向山外。
“下山。”衔蝉把一只小小包袱抛给他,“长老们要星渊之心,却不肯沾因果,只能由你送。”
包袱里是半块冷硬的青稞饼、一袋朱砂、一张泛黄的纸符。符上画着一只风筝,翅骨用银粉描出星纹,尾端拖一条极长的红线。
“纸鸢?”
“荒镇,纸鸢渡魂。”衔蝉竖瞳里映着灰白的天,“星渊之心在你身上,旧神的残念便循迹而来。把残念引到荒镇,烧了纸鸢,才算干净。”
她说得轻描淡写,阿执却听出弦外之音:烧了纸鸢,也等于烧掉荒镇里所有未散的游魂。
“没有别的法子?”
“有。”衔蝉抬眼,声音带笑,“等玄都卫踏平无名山,再拿你的骨头点灯。”
阿执不再说话,把包袱系紧,竹剑负在背,踏雪下山。
山道蜿蜒,积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踩出极深的坑。走到半山腰,风忽然转了向,带来焦糊与血腥,像有人在远处焚烧战旗。
阿执抬头,看见一只黑色纸鸢从云缝里坠下,断线拖得老长,像一条被割喉的乌蛇。纸鸢落在雪里,翅骨折断处渗出暗红,像干涸的血。
他俯身拾起,纸背写着小字:
“风不止,鸢不渡,魂不归。”
字迹娟秀,却歪歪斜斜,像写字的人一边咳血一边落笔。
阿执把纸鸢折起,塞进怀里,继续下山。
日近午时,雪色渐薄,露出灰褐的山脊。前方出现一条驿道,道旁插着半截木牌,上刻“荒镇”二字,墨迹被雨水泡得发毛,边缘长出青黑的霉斑。
木牌后,是一片死寂的镇子。
没有炊烟,没有鸡鸣,只有风穿过残破屋舍的呜咽。断墙下压着翻倒的独轮车,车轴上悬着半截铁锁,锁孔里塞着枯萎的麦秆。
阿执踏进镇口,靴底碾碎薄冰,发出极轻的“咔”。
几乎同时,镇子活了。
门轴转动,窗棂开合,瓦片滑落,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忙碌。
风卷起尘土,尘土凝成模糊的人形,有挑担的货郎,有抱婴的妇人,有执杖的老者。他们行走、吆喝、低语,却没有声音,像一场被按下静音的旧戏。
阿执屏住呼吸,竹剑横胸。
人形们忽然停下,齐刷刷转向他。
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幽蓝的光,像深夜坟头的磷火。
“外乡人——”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重叠、回荡、扭曲,像数百人同时开口。
“既见荒镇,当归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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