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里面请!”秦掌柜笑得脸上堆起褶子,引着人往雅间走。
李大人?我握着琴拨的手顿了顿。去年春日宴上,父亲曾指着太子身侧的人说:“那是李御史,最是趋炎附势。”后来弹劾父亲“勾结逆贼”的奏折,正是出自这位李御史之手。
他点名要听《广陵散》,声音洪亮,带着股不可一世的傲:“听说听雨轩有位弹筝的姑娘,手法烈得很?正好配我今日秋猎的兴致。”
阿霜脸色发白,悄悄拉我的袖子:“这曲子太凶,弹不得。”秦掌柜也皱着眉,正要婉拒,我却抱起古筝,往雅间走。
“青禾!”秦掌柜低喝。
我没回头。走到雅间门口,侍卫掀开帘子,李御史正把玩着酒杯,见我进来,抬眼扫了扫,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瞬:“就是你?”
“是。”我放下古筝,坐下时,裙角扫过地面,带起些微尘。
调弦时,指尖有些抖,不是怕,是恨。恨眼前这人,恨他笔下的“勾结逆贼”四字,恨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毁了沈家满门。弦音校准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弦上——第一个音响起,像利刃出鞘,带着股决绝的杀气,震得雅间的烛火都晃了晃。
我弹得很用力,指尖在弦上飞快地跳跃,琴弦被震得嗡嗡作响,像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时而急促如铁骑踏冰,时而低回如孤狼夜嚎,时而凌厉如刀光剑影。李御史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里的漫不经心渐渐变成惊愕,再后来,是掩饰不住的亢奋,像被这股杀气点燃了骨子里的狠。
满室的喧嚣都静了下来,只有筝音在回荡,撞在墙上,撞在窗上,撞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看着李御史鬓边的白发,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忽然想起父亲被押走时,也是这般年纪,却早已被折磨得形容枯槁。恨意像岩浆,在胸口翻涌,顺着指尖淌进弦里,每一个音都淬着毒,淬着锋芒。
曲终时,最后一个音在雅间里久久不散,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剑。满堂寂静,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李御史愣了半晌,忽然拍着桌子叫好:“好!好一个‘青禾’!这曲子里的劲,比北境的风还烈!比我猎到的那只熊还凶!”
秦掌柜的脸色却沉得能滴出水,在我收筝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过了。”
那晚,他把我叫到书房。墙上挂着幅《漠北风雪图》,画里的雪山连绵,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秦掌柜指着画:“知道这是谁画的吗?”
我摇头。
“萧彻。”他声音很轻,“他年轻时,不光会打仗,画也画得好。这画,是他送沈尚书的,说‘愿天下再无风雪’。”
我的心猛地一刺,像被筝弦割破了指尖。
“你以为李御史为什么找你?”他转过身,目光锐利,“他是太子的人,太子党想拉拢萧彻,又怕他有异心,正愁找不到能拿捏他的东西——你就是最好的棋子。”
“我不是棋子。”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是沈清辞,是来报仇的。”
“报仇?”他冷笑,“你现在去找他,无异于飞蛾扑火。萧彻在漠北根基太深,连圣上都奈他不得,你一个弱女子,凭什么?”
“凭我是沈家的女儿。”我看着他,“凭那些还念着沈家旧情的人,凭他若还有一丝人性,就该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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