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撤退的烟尘,在青丘结界外弥漫了整整三日。
断剑与破旗丢得满地都是,昆仑弟子的云纹靴印里沾着青丘的血,蜀山修士的护心镜碎成了渣,散在尘埃里,反射着惨淡的日光。玄虚仙尊被弟子们半扶半架着,拂尘早丢了,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草屑,他回头望着青丘方向,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等着!此仇不报,我玄虚誓不为人!”
身后的残余修士们个个带伤,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瘸了腿,没人应声,却都咬着牙——他们从未想过,一场准备周全的突袭,会被青丘和突然插手的魔族打得多半溃散。更让他们憋屈的是,那九尾狐妖明明灵力耗尽,却在最后关头挡在幼崽身前,那道被寒灵箭划伤的手臂,像根刺,扎在每个“斩妖卫道”的仙门弟子眼里。
蓬莱的观星长老捂着流血的额头,望着青丘结界重新亮起的金光,声音发颤:“妖邪……竟也懂护短?”这话没敢大声说,却在不少修士心里掀起了浪——他们从小被教导“妖性本恶”,可今日看到的,是狐族为护家园死战,是那狐妖为护幼崽舍身,这与《除妖录》里写的,太不一样了。
而昆仑的队伍里,许珩尘走得最慢。
他的玄色道袍被剑气划开了一道长口,露出的左臂上有块青紫——是撤退时被自家师兄误伤的。可他没管,只攥着那柄染了血的剑,指尖深深掐进剑柄的纹路里。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最后那一幕:青丘的梧桐树下,苏清璃背对着他,玄衣被寒灵箭撕开,左小臂的血珠滚落,滴在她脚边那只吓傻的小狐崽身上。她没回头,只是反手将小狐崽护得更紧,连脱力的颤抖都压得极轻,仿佛那道伤疼的不是她自己。
那抹血色,比血月的红光更刺目。
“师兄,你发什么愣?”身后的小师弟撞了他一下,“掌门还在前面等我们复命呢!这次……唉,损失太大了。”
许珩尘猛地回神,剑鞘磕在石阶上,发出闷响。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住,抬手按在自己的左小臂上——那里没有伤,却莫名觉得有些麻,像被什么东西烫过。
他不懂。
他是昆仑首徒,道心修了三百年,《除妖经》倒背如流,仙魔大战的血海深仇刻在骨血里。他本该恨那九尾狐妖,恨她是“妖邪”,恨她让仙门折损惨重,恨她让自己一次次动摇。
可刚才在战场上,看到寒灵箭射向她时,他握着剑的手,竟下意识地偏了半寸——那半寸,让本该支援的剑气偏了方向,也让他眼睁睁看着那箭划伤了她的手臂。
血珠滚落的瞬间,他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闷得喘不过气。
“妖邪……”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舌尖却泛起苦味。他想起她挡在幼崽身前的背影,想起她灵力耗尽时仍挺直的脊背,想起她手臂上那道渗着青黑的伤——那分明是护着族人的伤,怎么就成了“妖邪”的罪证?
队伍前面传来玄虚仙尊的怒喝:“许珩尘!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跟上!”
许珩尘握紧剑,快步跟上。风卷起他道袍的破口,露出里面的青紫伤痕,可他感觉不到疼。他满脑子都是青丘那抹摇摇欲坠的玄色身影,和她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那痕迹,像印在了他的道心上,擦不掉,也忘不掉。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师父说的“仙正妖邪”,是不是真的分毫不差。
为什么看到她流血,他会比自己中箭还疼?
为什么明知她是“妖”,却在她护着幼崽时,觉得那身影比许多仙门修士都要亮?
这些念头像藤蔓,缠得他道心发紧。他跟着队伍往昆仑走,脚下的尘土越来越厚,心里的疑团也越来越重——这场突袭,他们输的不仅是兵力,还有他一直坚信不疑的“正道”。
忘川的水,在仙妖大战结束后的第七日,彻底变成了浑浊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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