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楼一层,气氛则是另一种凝重。退休法官陈建国坐在他那间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书房里,腰背挺直如同松柏。他面前的《最高人民法院公报》翻开在某一页,但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脚边,那只毛色油亮的黄白相间中华田园猫阿福,正端坐着,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却不容置疑地看着他。墙上的老式挂钟,秒针正不紧不慢地走向六点整。
“开饭。”阿福的声音响起,不高,但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笃定,“时间…18:00整。《合同法》…准时…履行。”
陈建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一生都在维护法律的尊严和程序的正义,经手的卷宗堆起来能顶到天花板。他习惯了在法庭上敲响法槌,用清晰的法条和逻辑做出判决。可现在,他却被自己养了八年的猫,用最基础的“契约精神”和“时间观念”要求着。
他默默起身,走到厨房,精准地从柜子里拿出阿福专用的猫碗和它指定的猫粮品牌,分量一丝不差。当他把碗放在阿福面前时,挂钟刚好发出“铛”的一声轻响,六点整。
阿福满意地低下头开始进食,姿态从容。
饭后,陈建国看着阿福在窗边阳光下慵懒地理毛,心中难得地升起一丝温情。他走过去,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想摸摸阿福光滑的脊背。
手指刚触碰到温暖的毛发,阿福的身体瞬间绷紧,它灵活地一扭身,躲开了抚摸,跳到旁边的矮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建国,眼神严肃:
“拥抱…未经许可。《身体自主权法》…禁止。请…保持…社交距离。”
陈建国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继而变得僵硬、尴尬,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落寞。他默默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指节捏得有些发白。一生捍卫法律的他,在自己的方寸之地,被最亲近的生物用“法”划下了一道冰冷的界限。他转身走回书桌,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而小卖部里,“换水!换水!48小时!《水权法》!”的背景音,如同永不停止的魔咒,提醒着所有人,这场由毛孩子们发起的、基于“法理”的日常生活革命,才刚刚拉开它荒诞而疲惫的序幕。
小区的微信群,已经从一个邻里互助群,彻底沦陷为“毛孩子维权投诉中心”和“饲主崩溃互助会”。
【@小卖部老张 老张!你家金鱼又开始了!循环播放啊!能不能让它们歇会儿?】
【@李老师 李老师救命!我家鹦鹉学会说‘侵权’之后,现在动不动就对我喊‘你瞅啥?肖像权!’我都不敢看它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程序员小周 周明兄,挺住!虽然你家大壮半夜开播真的很扰民…但至少它诉求明确!我家这只吉娃娃,它现在不说要啥,就整天念叨《反虐待动物法》!关键是我啥也没干啊!它是不是在预防性维权?】
【联合起来吧!同志们!断粮!关禁闭!让它们知道谁才是老大!】
【楼上别冲动!我家试了!断粮一小时!我家猫直接搬出《生存权基本保障法》和《日内瓦公约》(它从哪知道的?!),然后开始绝食静坐!眼神跟看纳粹似的!我扛不住啊!】
【@所有人 陈法官呢?陈法官出来主持公道啊!您是法律专家!这局面怎么破?@七号楼陈建国】
被@的陈建国,默默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将它反扣在书桌上。窗外的暮色渐渐浓重,书房里没有开灯,他的身影在昏暗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脚边的阿福,在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幽幽地亮着。
陈建国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七号楼一层那间过分整洁的书房里。微信群的消息提示音如同密集的鼓点,隔着反扣的手机闷闷地传来,每一声都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坐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无法聚焦在摊开的《最高人民法院公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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