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来得缠绵,青石巷两侧的粉墙黛瓦被雨水浸透,晕开深浅不一的水痕。戌时三刻,一柄靛青油纸伞穿过长巷,伞面绘着疏淡墨竹,十八根湘妃竹骨在雨幕中发出细微嗡鸣。
伞下少年忽然驻足。月白苎麻袍的下摆已湿透半幅,紧贴着纤细脚踝。他似被巷口一株垂丝海棠吸引了注意,倾伞抬眸时,露出半张瓷白的脸。
"这位兄台..."他毫无征兆地回身,油纸伞"不慎"倾斜,蓄在竹骨间的雨水倾泻而下,正泼在身后人皂靴上。
玄色劲装的男子沉默垂眸。斗笠阴影下,只见他腰间悬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刀,刀鞘纹着云雷暗纹,柄首墨玉在雨中泛着幽光。
惊降派嫡传弟子的标记。
"对不住。"少年忙抬伞赔礼,眉眼弯成新月。他腕间一串菩提子随着动作滑出袖口,其中混着一颗刻着剑纹的玄铁珠,"雨天地滑..."
余宇涵的目光从对方腰间玉佩掠过。寻常和田玉,却用九转连环结系着。十年前,江南铸剑世家最擅此结。
"无妨。"余宇涵声音冷硬如刀。他拇指无意识摩挲刀柄某处凸起。那里刻着半阙《破阵子》,与童家剑阁的题壁诗本是同一首。
少年却浑不觉冒犯,反而凑近半步:"兄台这刀..."指尖将触未触刀鞘,"《神兵谱》上说,惊降派玄铁刀淬火时要以人血养锋,可是真的?"
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余宇涵骤然扣住他手腕,掌心薄茧碾过命门穴:"阁下若真懂兵器,就该知道..."话音戛然而止。他触到对方脉门处一道陈年剑疤
三寸七分。
正是浣剑山庄"回风拂柳"的起手式伤痕。
"青城山玉虚子座下,童禹坤。"少年泥鳅似的滑脱桎梏,菩提子擦过墨玉刀柄,发出清越声响。他后退时踩中青苔,油纸伞顺势遮住两人面容,"醉仙楼的羊肉汤最是驱寒,我请兄台喝一碗赔罪可好?"
余宇涵瞥见他后颈一道新鲜血痕。三日前龙纹玉佩失窃案,贼人颈侧正是这般伤口。而装玉佩的紫檀木匣内衬,染着与少年衣领相同的沉水香。
醉仙楼三层飞檐下,走马灯在雨中转得迟缓。童禹坤收伞时手腕轻抖,伞面水珠在门槛溅出蛇形轨迹,恰好延伸到管事靴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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