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弦初动 (5-2)

一只……布满了狰狞红血丝、深陷在浓重青黑色阴影里的眼睛。眼白浑浊，瞳孔的颜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里面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枯槁。那眼神不再是昨夜崩溃时的疯狂，也不是黄昏对峙时的空洞死寂，而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解读的混合体：有极度的警惕，有挥之不去的痛苦，有深重的戒备，但似乎……在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茫然和探询？

那只眼睛，透过狭窄的门缝，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抱着小提琴、僵立着的林晚。

没有愤怒的嘶吼。

没有冰冷的驱赶。

只有这一只眼睛，一只被痛苦和绝望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眼睛，像受惊的野兽从巢穴深处窥探着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与挣扎。

林晚感觉自己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记了。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如此清晰地看到这双眼睛的全貌——那双曾经在舞台上熠熠生辉、被千万粉丝盛赞为“蕴藏星河”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触目惊心的残骸。

恐惧？有。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戒备是如此浓烈。

心痛？更有。那残骸般的状态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几乎让她落泪的悲悯和……一种奇异的平静。他没有再威胁她，没有再让她滚。他只是……打开了门缝，用这只眼睛，看着她。

林晚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她不敢做出任何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门缝后那极度敏感的神经。她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然后，她迎着那只充满血丝、布满阴影的眼睛，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无声的示意：我看到了。我在这里。

门缝后的那只眼睛，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眼神中的警惕和戒备并未消散，但那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感，似乎……淡化了一丝丝？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林晚，似乎在审视，在判断，在权衡。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灰尘在微弱光线下缓缓飘浮。

终于，在漫长的几秒钟后，那只眼睛……极其轻微地……眨动了一下。

然后，那扇只拉开一道缝隙的门，开始……极其缓慢地……向内移动。

不是关上。

而是……重新闭合！

速度很慢，带着门轴干涩的呻吟。缝隙在一点点缩小，门内那深沉的黑暗在一点点吞噬着昏黄的光线，也一点点吞噬着门缝后那只枯槁的眼睛。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关上门了？结束了吗？

就在缝隙缩小到只剩一条细线、那只眼睛即将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最后一刹那——

“明……天……”

一个极其沙哑、低沉、破碎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从那即将消失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门轴的吱呀声掩盖，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林晚耳边！

明天？！

他在说话？！他在跟她约定？！

林晚浑身一震！她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那最后一丝缝隙后的情形，但门已经彻底关上了！

“咔哒。”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落锁声，从门内传来。像是一个句号，宣告了今晚这场惊心动魄的交流的结束。

走廊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抱着她的小提琴，僵立在紧闭的门前。门缝下再无光线透出，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但林晚的心，却在死寂中剧烈地狂跳着，血液奔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震动！

他说话了！他说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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