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雨幕辙痕 (2-1)

苏清沅朝着林野的方向跑过去时，运动鞋踩过积水的赛道，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落在林野脚边那道赛车碾出的深辙里。

“老赛道在哪里？”她问，相机在胸前晃悠，刚才抓拍的夕阳赛车图还亮在屏幕上。

“出城往南，三十公里。”林野已经把赛车服的拉链拉开半截，露出里面印着星芒logo的白T恤，“路不好走，全是碎石坡。”

“那正好。”苏清沅晃了晃相机，“我带了长焦镜头，拍青苔裹着辙痕肯定好看。”

林野挑眉：“你知道老赛道为什么废弃吗？”

“听老周说，十年前出过一次严重的侧滑事故，后来新赛道建成，这里就荒了。”她顿了顿，想起报道里查过的资料，“当时出事的车手，好像是……”

“我师父。”林野的声音轻了些，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他过最后一个弯道时，为了救个闯入赛道的小孩，打了把反向盘。”

苏清沅握着相机背带的手紧了紧。她查过林野的早期资料，只写着“师从退役车手顾山”，从未提过这段往事。

“他总说，赛道是有记忆的。”林野抬头望向远处的夕阳，光落在他眼底，像融了片碎金，“青苔会盖住轮胎印，但那些急刹的焦痕、撞墙的凹坑，都藏在石头缝里。”

苏清沅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老赛道——不是看辙痕，是看师父留下的痕迹。她翻开采访本，在刚才写的句子下面补了行小字：“有些辙痕，是刻在心里的。”

整理器材时，老周抱着个旧箱子过来：“林哥让我找的，他师父当年的头盔。”箱子里垫着褪色的红绒布，头盔上的星芒贴纸已经卷了边，侧面有道深深的划痕，像道凝固的闪电。

“当年侧滑时撞的防护栏。”林野拿起头盔，指尖抚过那道划痕，“师父说，这道痕是赛道给的警告——再急的弯，也得留三分余地。”他忽然把头盔递给苏清沅，“明天带上它？老赛道的光，适合拍点有故事的东西。”

苏清沅接过头盔时，发现内衬里缝着块小小的蓝布，摸起来像块手帕。展开一看，上面绣着半颗星芒，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初学者的手艺。

“师娘绣的。”林野别过脸去擦赛车的后视镜，“师父总说，这半颗星是给他留的念想，等他拿了冠军，就补全另外半颗。”

后来他师父没能等到补全星芒的那天。苏清沅把蓝布折好放回头盔，忽然觉得手里的重量不止是塑料和海绵，还有段被时光裹住的温柔。

暮色漫进维修区时，林野在调试他的旧越野车。车身上满是刮痕，副驾的储物格里塞着本翻烂的地图，标记着老赛道的路线。苏清沅凑过去看，发现地图边缘写着行小字：“2015.6.18，带山哥去看新铺的沥青。”字迹比现在的稚嫩些，应该是少年时的林野写的。

“那天师父说，等我能在老赛道跑进1分20秒，就教我雨战技巧。”林野发动车子，引擎的轰鸣声里带着点旧时光的沙哑，“结果我跑进1分19秒那天，他已经不在了。”

苏清沅忽然想起颁奖夜他说“有些光要等”，原来他等的不只是自己的冲线，还有没能说出口的告别。她悄悄举起相机，拍下副驾储物格里露出的半角地图，照片里，那段标记着老赛道的红线，像条未写完的句子。

林野忽然转头：“明天早点来，老赛道的晨雾最厚，辙痕在雾里会像浮起来的桥。”

“带相机，带头盔，还有……”苏清沅数着手指，“要不要带点吃的？听说那边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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