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呓语

下铺的动静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床板上。陈白云翻了个身，刚要沉入梦乡，就听见楼下传来模糊的声音——是陈楚默的呓语。

他悄悄从上铺探出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哥哥侧躺着，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傻子……”

陈白云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总摸着哥哥的头说“我们阿默最聪明了”。那时候哥哥总爱跟在妈妈身后，手里攥着刚画好的画，盼着能被夸一句“真棒”。

“我会对弟弟好的……”呓语又断断续续地传来，陈楚默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是在抓什么东西，“我会温柔点的……”

陈白云忽然想起自己总说哥哥“冷着脸”“不爱说话”。可就在昨天，哥哥喂他喝番茄汤时，特意把勺子吹到温热；就在上周，他说想要本绝版的习题集，哥哥跑了三家书店才找到，回来时衬衫湿得能拧出水。原来那些他没在意的细节里，藏着哥哥没说出口的“温柔”。

“不要抛弃我……”陈楚默的声音带上了点哽咽，尾音发颤，“妈妈不要……”

这句呓语像根针，轻轻刺在陈白云心上。他想起妈妈走的那天，哥哥抱着他站在病房外，明明自己也在发抖，却拍着他的背说“别怕，有哥哥在”。原来这么多年，那个怕被抛弃的小孩，一直没真正长大。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梯子，走到下铺床边。月光落在哥哥脸上，能看见他眼角的湿痕。陈白云犹豫了一下，伸手把被角往哥哥肩上拉了拉——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场梦。

陈楚默似乎安稳了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陈白云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上铺。

今晚的蝉鸣好像没那么吵了。陈白云躺下来，盯着天花板想：明天早上，要对哥哥笑一笑；要告诉他，那碗番茄汤很好喝；还要说，他不用“刻意温柔”，因为自己早就知道，他其实很怕失去这个家。

下铺再没传来呓语。陈白云闭上眼睛时，听见哥哥翻了个身，呼吸声里，好像多了点安稳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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