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釉里的星子 (3-2)

"宋代影青盏讲究'天工无雕琢'。"她对着陆沉解释，"工匠烧窑时，火候稍有不均就会留下这种冰裂纹，反而成了最珍贵的印记。"

陆沉托着下巴看她："就像我们的婚姻？"

林小满抬头。他的眼睛里有台灯的暖光，像浸在蜜里的琥珀："裂痕不可怕，怕的是不肯承认它存在。"

话音刚落，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周明远举着个牛皮纸袋冲进来，额角沾着汗："小满！我查到沈女士老宅地窖的钥匙，是当年管家的儿子......"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沉递来的马克杯堵住嘴。陆沉冲他使了个眼色，周明远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的影青盏，眼睛立刻亮了："这就是沈女士藏的那只？"

"嗯。"林小满把盏轻轻推过去，"盏底有我的名字。"

周明远戴上手套仔细端详，突然指着盏身喊："这里！你们看！"

在青釉的冰裂纹间，有几缕极淡的金漆——是金缮修复的痕迹。林小满凑近看，发现那些金线竟组成了朵小小的玫瑰，花瓣边缘和她修复蓝白碗时的笔触如出一辙。

"这是......"她抬头看向陆沉。

陆沉翻出手机，调出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沈清欢，穿着蓝布衫坐在修复台前，手里捧着只影青盏，盏身的金缮玫瑰和她眼前的这只分毫不差。

"我妈说过，她年轻时总爱用金漆修盏。"陆沉的声音发颤，"她说，金漆不是掩盖裂痕，是让裂痕'活过来'——就像爱，能把破碎的日子重新焐热。"

林小满的眼泪掉在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小满啊，要珍惜那些愿意和你一起修裂痕的人。"原来沈清欢早就在用这种方式，把爱和希望种进器物里，等她来接。

修复完成那天，陆沉订了市博的特展厅。林小满捧着影青盏站在玻璃柜前，看着射灯打在盏身上，青釉泛着幽光，金缮的玫瑰像团跳动的火。

"真美。"她轻声说。

"不止是盏美。"陆沉握住她的手，"是你奶奶的爱，是我妈的期待，是我们一起修的裂痕——这些都让它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展厅里渐渐围了人。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踮脚看盏底，突然喊："小满！这是你奶奶的名字！"

林小满转头，看见张熟悉的脸——是社区里总给她送桂花糕的陈阿婆。陈阿婆拉着她的手说："你奶奶当年住在我隔壁，总说'等小满了，要带她来看这只刻着她名字的盏'。"

人群里有人问："这盏有什么故事吗？"

陈阿婆笑了："故事可多了。听说当年沈小姐去法国前，把最宝贝的三件东西埋在老宅地窖，说'等小满长大，要和她一起挖出来'。"

"还有两件呢？"有人追问。

陈阿婆指了指陆沉："听说其中一件是陆家老宅的钥匙，另一件......"她冲林小满眨眨眼，"是个能和你一起修一辈子裂痕的人。"

林小满的脸红了。她转头看向陆沉，他却望着展厅外的月亮。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影青盏上，金缮的玫瑰泛着暖光，像极了他们婚礼那天，他给她戴戒指时的眼神。

"小满。"他轻声说，"我妈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清欢，如果有天小沉遇到了能和他一起修碗的人，替我告诉他——蓝白碗里的月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林小满的眼泪又掉下来。她想起瑞士雪夜的钢琴声，想起老厂房里的声控装置，想起这三个月来他们一起清理的每一片瓷片、填补的每一道裂痕。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让此刻的月光，更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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