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歌词本 (2-1)

2021年7月1日的阳光把楼道晒得发烫，我背着书包蹦下最后三级台阶，书包侧兜的歌词本随着脚步轻轻撞击大腿。今天是期末考收官的日子，最后一门数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全班同学都在欢呼，我却悄悄摸出书包里的歌词本，指尖在封面上的星星图案上摩挲——终于有大把时间，把那首没背完的《说了再见》攻克下来了。

这本蓝色硬壳歌词本是我的宝贝。三月初春寒还没退时，我就在文具店的货架上看中了它。当时揣着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一排排笔记本前蹲了足足十分钟，手指划过塑料封面、牛皮纸封面，最后停在这本印着音符图案的硬壳本上。老板娘系着红围裙在收银台算账，看见我对着本子傻笑，走过来帮我取下货架：“这本质量好，还带锁扣呢。”我把本子抱在怀里，感觉心脏都在发烫：“就要这本！我要记周杰伦的歌词！”她往我手里塞了颗橘子糖：“那可得好好记，周杰伦的歌词写得有味道。”

从那天起，歌词本就成了我书包里的固定成员。上课时藏在课本下，课间拿出来抄两句歌词，放学路上借着夕阳的光琢磨旋律。第一页写着《晴天》，第二页是《七里香》，到六月中旬时，已经记满了半本。期末考试前两周，我在数码城下载了《说了再见》，从此书包侧兜又多了个MP3，黑色外壳上贴满了星星贴纸，走路时总忍不住摸一摸，生怕它从兜里滑出去。

7月1日下午，考完最后一门数学的阳光把回家的路晒得白茫茫一片。我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书包里的试卷哗哗作响，心里却全是歌词的旋律。路过小区便利店时，买了根绿豆冰棍，冰爽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刚好压下心里的燥热。推开家门时，凉席的凉意顺着裤腿往上爬，我把书包甩在沙发上，直奔书桌前拉开抽屉——歌词本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最上层，旁边压着半包没吃完的薄荷糖。

我把歌词本摊在凉席上，封面上“周杰伦”三个字被我用银色马克笔描得发亮，边角处还画了个小小的麦克风。翻开到《说了再见》那页，铅笔字密密麻麻写满了纸，“天凉了 雨下了 你走了”这句被画了波浪线，旁边还画了个雨滴图案，是上周复习间隙偷偷画的。当时老妈在厨房喊“该吃晚饭了”，我的笔尖却在草稿纸上勾勒着歌词的轮廓，被她推门看见时慌忙把本子塞进桌肚，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此刻我把手机连在充电板上，点开《说了再见》的播放键。钢琴前奏像羽毛般轻拂耳畔时，窗外的蝉鸣突然低了八度。我跟着旋律轻轻哼唱，手指在歌词本上点着节奏，“说了再见 才发现再也见不到”这句总在高音处卡壳，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老妈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来，看见我对着本子皱眉头，笑着把西瓜递过来：“唱这么认真？比背书还用心。”我咬着西瓜含糊不清地说：“这是周董最难的歌！”她拿起歌词本翻了翻，指尖划过我写的批注：“字写得比作业好看，要是把这劲头用在作文上就好了。”

老妈走后，我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重新坐回凉席。这次换了伴奏版，闭上眼睛跟着旋律摇晃，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上，面前有无数挥舞的荧光棒。唱到“能不能就这样 忍着痛 泪不掉”时，突然想起六月模拟考失利的晚上，躲在房间里听这首歌，眼泪把枕头打湿了一片。现在再唱这句，心里却暖暖的，好像那些难过都随着歌声飘走了。

这本歌词本的每一页都藏着小故事。《晴天》那页沾着奶茶渍，是三月买珍珠奶茶时不小心洒的；《七里香》旁边画着个小蛋糕，是生日那天特意画的；《说了再见》的页脚有个小小的星星，代表着“未完成”——今天是7月1日，我就要把这个标记擦掉。我找出红色荧光笔，在歌词本上标注停顿和换气，“天凉了”后面画斜线，“雨下了”旁边写“轻唱”，“你走了”后面画个向下的箭头，提醒自己这里要降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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