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日的歌声与饭堂的未竟之唱 (2-1)

2023年4月15日的清晨，我是被额头的滚烫惊醒的。窗外的阳光已经爬过窗帘缝隙，喉咙干得像塞了团干草，浑身沉得像灌了铅。摸了摸额头，指尖传来的热度让我清醒——昨晚那场雨，终究还是让我栽了跟头。

这一切的起点，是学校三月三晚会的合唱海选。我和小庞在教室后排的草稿纸上画了无数个音符，最终攥着皱巴巴的《逆战》歌词单报了名。他总说：“我爸开货车走南闯北，就想听我在正经舞台上唱首歌。”为了这个简单的心愿，饭堂成了我们的秘密排练室。午休时别人涌向操场，我们端着餐盘溜到最角落的桌子，他唱主旋律我接rap，塑料勺子敲着餐盘打节奏，引得邻桌同学探头笑；打饭排队时趁阿姨盛菜的间隙哼两句，胖阿姨总多给我们舀一勺红烧肉：“小伙子们唱得精神！”周末在宿舍，我们对着饭堂的菜单练台风，小庞把筷子当话筒，说：“等上台了，就像在饭堂给阿姨唱歌一样自然。”

海选那天的礼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拽着小庞的校服袖子站在后台，他袖口还沾着早上的粥渍，却拍着我后背说：“放轻松，就当饭堂阿姨在台下看着呢。”可当聚光灯“唰”地打在脸上，台下评委老师的钢笔在本子上沙沙作响，舞台地板的反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前奏响起的瞬间，我突然大脑空白。原本烂熟于心的rap词卡在喉咙里，气息乱得像被风吹散的饭菜香，小庞的调子也跟着飘了。评委老师最终摇了摇头：“太紧张，放不开。”下台时我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感觉小庞的手一点点变凉——我们都清楚，那个要唱给远方父亲的舞台，没了。

公示名单那天，我们在礼堂门口站了两节课。红纸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我和小庞的名字像被雨水冲掉的粉笔字，连痕迹都没留下。他突然转身往饭堂跑，我追在后面，看着他一头扎进我们常坐的角落，把脸埋在空荡荡的臂弯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弓起的背上，灰尘在光柱里跳舞。我坐在对面，看着桌上残留的饭粒，想起我们曾在这里把《逆战》唱得震耳欲聋。从那天起，饭堂的角落变得格外安静。打饭时胖阿姨笑着问“今天不唱歌啦”，小庞只是摇摇头；午休时我们端着餐盘默默吃饭，连塑料勺子碰餐盘的声音都轻了；菜单上的菜名还在，却没人再对着它练和声了。

周五放学时突然下了场急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噼啪响。我们在走廊里等雨停，小庞望着雨帘轻声说：“我爸今天发视频，问我上台没。”我没接话，看着雨水顺着台阶流成小溪。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冲进雨里：“跑！就当饭堂抢最后一块排骨！”我俩踩着积水狂奔，校服湿透贴在身上，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分开时他抹了把脸说“明天见”，转身跑进雨里，背影很快模糊成一个小黑点。

周六早上醒来，我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蒸笼，刚坐起来就天旋地转，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挣扎着摸到手机，发现小庞发了条消息：“醒了没？我妈寄的枇杷膏，等下给你送过去。”裹着被子回复“刚醒”，就听见敲门声。他举着枇杷膏站在门口，头发还带着潮气，校服领口别着个歪歪扭扭的音符徽章——那是我们之前用易拉罐拉环做的。“阿姨说这个治嗓子。”他把枇杷膏放在床头柜，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饭团，“饭堂阿姨给的，热乎的。”

我啃着饭团刷手机，突然弹出条推送：“林俊杰JJ20悉尼站直播中，首唱新歌《愿与愁》”。鬼使神差地点进去，悉尼体育场的欢呼声瞬间涌满房间。舞台上的林俊杰穿着银色外套，在五彩灯光里挥手，台下的荧光棒像一片星海。小庞凑过来看：“这不是你喜欢的歌手吗？”我们把手机架在床头，挤在被窝里看直播，额头的滚烫和屏幕里的热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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