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渡山洞的火把将影子拉得老长,叶昭指尖划过堆叠的竹简,粮册上的朱砂批注突然刺得人眼疼。第三十七页的 “楚地粮仓” 条目下,本该入库的三百石糙米只记了 “二百一十石”,墨迹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 是南楚特有的 “腐墨”,遇私藏粮草的油脂会变色,这是母后教她的验粮法。
“姑娘,西厢房的旧部说,周仓昨夜运粮时,车辙比往常深三寸。” 裴九娘将盏苦茶推到案前,老鸨袖中露出半片粮票,边角的齿痕与粮册的编号对不上,“听风阁的人跟着车辙去了后山,在废弃窑洞里找到九袋糙米,麻袋缝着周字记号。”
叶昭的指节捏得发白,周仓是南楚旧部里的老人,当年父皇亲封的 “粮官”,如今却敢私藏复国粮草。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分粮时,周仓总说 “楚地流民太多,该优先供给旧部”,当时只当是老人护短,现在才明白他早有私心。
“把周仓请来。” 叶昭将粮册倒扣在案上,楚弦(琴弦)突然发出嗡鸣,弦身的朱砂痕缠上她的腕间,血脉印泛起刺痛 —— 这是南楚皇室 “辨奸” 的异象,意味着触及了复国的根基。
周仓进来时脚步发沉,粗布靴底沾着的谷糠还没清理干净。老人见到案上的粮册,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叶姑娘,老奴没私藏!那九袋米是留着给伤兵的,前几日巡逻队被太子卫率伤了十七人,总得有口饱饭养伤。”
“伤兵的粮草单独记在‘医帐’,” 叶昭翻开另册竹简,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标着 “伤兵月供三十石”,墨迹尚未干透,“周粮官倒是说说,这多出的九袋,是哪支伤兵的份例?”
洞外突然传来争执声,激进派的赵虎踹开竹门,手里举着个血布包:“姑娘别听他狡辩!这是从窑洞里搜出的账本,周仓把私藏的粮草卖给了山匪,换了二十副甲胄!” 血布散开,露出的账册上画着歪扭的刀币,与山匪流通的记号完全相同。
周仓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突然跪地叩首,额头撞在石阶上咚咚作响:“老奴知错!但那些甲胄是给兄弟们保命的啊!” 老人从怀中掏出块生锈的令牌,“当年跟着先帝打仗,多少兄弟因为没甲胄死在乱箭下,老奴只是不想……”
“不想让兄弟们送死,就该偷卖粮草?” 叶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瞥见令牌上的 “楚” 字时软了半分 —— 那是父皇亲赐的 “忠勇牌”,周仓当年为护粮队断过左腿,是真刀真枪拼过的功臣。
楚弦(琴弦)的泛音突然低吟,粮册上的腐墨顺着纹路蔓延,在 “周仓” 二字周围形成黑圈。叶昭忽然想起母后说的 “粮者,国之脉,私藏如断脉”,当年南楚就是因为官员私藏粮草才闹了饥荒,间接给了大启可乘之机。
“裴九娘,” 叶昭抬眼时,目光扫过洞外屏息的旧部,“带周仓去刑房,按南楚军法,私藏粮草者杖四十,贬为伙夫,观后效。”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二十副甲胄充公,记周仓‘献甲’之功,功过相抵,免其死罪。”
周仓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谢姑娘开恩!” 老人被拖走时,还在喊 “老奴愿为复国死,绝不再贪半粒米”,声音撞在洞壁上,震得火把噼啪作响。
赵虎却不依,按剑上前:“姑娘!军法岂能容情?私藏粮草形同通敌,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复国大业何以为继?” 激进派的旧部纷纷附和,十几个汉子按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洞外的风卷着沙尘灌进来,气氛骤然紧绷。
叶昭忽然抓起案上的粮册,狠狠砸在地上:“你们只记得军法,忘了为何复国?” 她指着洞外排队领粥的楚地流民,孩子们捧着破碗的手冻得通红,“父皇当年说‘民为水,国为舟’,连百姓的口粮都要抢,这国复了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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