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的秋雨裹着寒意,渗进废弃的窑厂。叶昭举着松明火把,照亮岩壁上斑驳的楚字 ——“民为邦本” 四个大字被人用泥灰糊住,只露出边角的朱砂,像只蒙尘的眼睛。窑厂深处传来麻袋拖动的声响,混着隐约的算盘声,在空荡的穹顶下盘旋。
“姑娘,就是这儿了。” 楚弦的声音压得极低,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刮下指尖的泥垢。她靴底沾着的谷壳泛着油光,与楚地赈灾粮的成色完全不同,显然是被人私藏多日。窑壁的裂缝里塞着半截账本,墨迹未干,记着 “本月私分糙米三十石”。
叶昭拨开挡路的蛛网,火把照见堆成小山的粮草。麻袋上印着的 “赈灾” 二字被划得模糊,却仍能辨认出是大启户部的印记 —— 这些本该上周发往云梦泽的粮,竟被藏在这处废弃窑厂。最顶上的麻袋敞开着,里面的米掺杂着砂粒,显然是从赈灾粮里挑拣出的次等品。
“谁在那儿?” 暗处传来厉声喝问,三个精壮汉子举着砍刀冲出,为首的是南楚旧部的赵都尉。他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牌刻着 “楚” 字,边缘有道缺口,是当年叶昭亲手所赐的 “信” 符。此刻令牌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映出他慌乱的眼神。
叶昭将火把插在地上,楚弦立刻护住她身后,靴尖踢起块石子,精准打中最左侧汉子的膝弯。“赵都尉好大的胆子,” 她捡起根谷穗,籽粒饱满得过分,“敢把灾民的救命粮藏在这儿,是忘了南楚的军纪?” 火堆噼啪作响,照见她鬓角的银簪,那是用南楚兵符熔铸的,象征着皇室威仪。
赵都尉的喉结滚动着,砍刀在掌心沁出冷汗。“姑娘误会了,” 他往旁边的草堆退了半步,那里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这是…… 是属下为家眷留的,他们快饿死了……” 草堆里钻出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手里攥着块麦饼,饼皮上的芝麻与太子府点心的用料相同。
楚弦突然踹开草堆,里面露出个暗窖,码着二十多袋精米,袋口系着的红绳打成蝴蝶结 —— 这是太子党 “私授” 的标记,她在寒鸦渡截获的密信里见过同样的结。“家眷需要吃精米?” 她扯断红绳,米粒滚落时撞出清脆的声响,“还是太子给你的赏粮?”
赵都尉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叶昭弯腰拾起片掉落的信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粮仓分布图,标注着 “叶昭亲掌” 的粮仓位置,墨迹与赵都尉账本上的完全一致。“上个月你说云梦泽粮库遭水患,损耗三成,” 她将信纸凑到火把前,火苗舔着纸边,“原来都搬到这儿了。”
窑厂外传来马蹄声,裴九娘带着四个听风阁死士赶到,腰间的锁链哗啦作响。“老身查了半月,” 她将叠账册摔在赵都尉面前,最上面的一页盖着太子府的印鉴,“你用赈灾粮换了太子的盐引,还打算把楚地粮仓的布防图卖给他。” 账册里夹着片干枯的楚兰,是安阳郡主制定的军纪信物,此刻正对着赵都尉的脸。
赵都尉突然跪倒在地,额头磕得石板砰砰响。“属下知错!” 他从怀中掏出枚玉佩,玉上刻着 “楚” 字,却被人用刀划得七零八落,“是太子逼我的!他抓了属下的妻儿,说不照做就……” 话音未落,草堆后的男孩突然哭喊起来:“爹爹,他们说只要你听话,就给我糖吃。”
叶昭的指尖在楚弦上轻弹,一串哀婉的泛音漫过窑厂。这是南楚 “问罪调” 的起手式,当年南楚王处置贪腐将领时必奏此曲。“南楚律法,私藏军粮者斩,” 她的声音冷得像窑外的秋雨,“但念你妻儿被胁,可废去都尉之职,贬为庶民。” 火把的光在她脸上跳动,映出眼底的挣扎 —— 她何尝不知旧部的难处,可纲纪一旦松弛,复国大业便成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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