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家,惩戒堂偏殿。
这里比之前那阴冷的石室好了不少,但依旧透着一种刻板森严的气息。墙壁是冰冷的青石,地面光洁却毫无温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熏香,试图掩盖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迟睦洲靠坐在一张硬榻上,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素白里衣,外面松松披着一件深青色的外袍。他背脊挺得笔直,仿佛那新生的皮肉之下,依旧支撑着某种不肯弯折的东西。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重新燃起幽微光芒的桃花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管事服饰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给他背后的伤处涂抹着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老者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怜悯。
“少爷……您……感觉好些了吗?”老管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他是迟家为数不多、还对这个顶着庶子名头的“少爷”保留一丝善意的人。
迟睦洲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道冰冷而沉重的契约烙印之中。
守护……千年……
代价……身命……
那个非男非女、漠然疏离的声音,如同天道之音,依旧在他神魂深处回荡。眉心处,那道隐没的契约符文,散发着至高法则的冰冷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的命,不再属于自己。他属于那个……将他从地狱边缘拉回来,又亲手给他套上另一重枷锁的存在。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偏殿外廊显得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带着一股刻意营造的威压。
迟宏远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家主锦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已强行压下了伤势,恢复了那副威严冷峻的家主模样。只是看向迟睦洲的眼神深处,残留着无法掩饰的忌惮和一丝惊魂未定。沈氏跟在他身后半步,妆容依旧精致,眼神却比冰还冷,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迟耀祖则缩在最后面,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迟睦洲。
“洲儿,”迟宏远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虚伪的温和?这在过去二十年,是绝无仅有的。“感觉如何?为父已命人取来了最好的伤药。”
迟睦洲缓缓抬起眼睑。
那双桃花眼,不再是石室中的空洞死寂。里面像是沉淀了万载寒潭的冰,幽深,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目光扫过迟宏远虚伪的关切,沈氏冰冷的审视,最后落在迟耀祖那张写满心虚和嫉妒的脸上。
他沉默着。
这沉默,却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量。偏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迟宏远脸上的温和有些挂不住,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沈氏冷冷地开口,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怎么?仙骨失而复得,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惩戒堂动用邪术,引来那等……装神弄鬼之物?险些害了你父亲!”她绝口不提抽骨之事,反而将矛头指向了那神秘的“玉手”,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
“就是!”迟耀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从迟宏远身后探出头,色厉内荏地叫道:“迟睦洲!你别以为走了狗屎运,得了什么邪魔外道的帮助就能翻身!你骨子里流的还是卑贱的血!那邪物帮你修复仙骨又如何?它敢现身吗?它能护你一辈子吗?你现在还不是像条狗一样趴在这里!”他越说越激动,似乎要将刚才在石室里吓瘫的耻辱都发泄出来。
老管事吓得手一抖,药瓶差点掉在地上,慌忙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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