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少年江译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雨帘把操场砸出密密麻麻的白泡。林墨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走廊那头走来,帆布鞋底在积水里踩出轻响:“还不走?你家司机今天没来?”
江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那是前世林墨创业失败后,偷偷塞给他抵债的旧物。此刻钢笔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某种隐秘的呼应。“我想自己走走。”他说。
林墨忽然笑了,从书包里翻出把断了骨的黑伞:“算你运气好,上周捡的,勉强能遮两个人。”
伞骨歪歪扭扭地撑开,像只受伤的鸟。两人并肩走进雨里,伞面不断往江译这边倾斜,林墨的左肩很快洇出深色水痕。江译想起三十岁那年,他在医院走廊看见林墨蹲在地上,也是这样把唯一的伞往病床上的员工那边推。
“你说,人真的能预知未来吗?”林墨忽然开口,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昨天我爸又被工厂辞退了,他说要是早知道那厂子会倒闭,当初死也不会进去。”
江译的心猛地一缩。他记得这一年秋天,林墨父亲会因为工伤被辞退,家里欠下的医药费直接压垮了这个家——那是林墨后来急功近利、最终栽了大跟头的根源。
“或许重要的不是预知。”江译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笃定,“是知道了方向,能不能撑着走过去。”
他们在巷口的馄饨摊前停下。老板正佝偻着背收拾桌椅,铁皮柜上的收音机里放着老歌。江译忽然想起,这家摊后来会因为城市改造消失,老板的儿子接手后开了连锁餐厅,却总说少了当年煤炉的烟火气。
“两碗馄饨,多加辣。”江译掏出钱包,里面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皱巴巴的零钱。热气在伞下氤氲开来时,他看见林墨正盯着摊前的招工启事——那是家即将破产的小作坊,前世林墨就是在这里被骗走了第一笔积蓄。
“别去。”江译按住他要伸手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愣。江译补充道,“下周东区会开家电子元件厂,招学徒,我爸战友在那边当主任。”
林墨的眼睛亮起来,像被雨洗过的星星:“真的?可我啥也不会啊。”
“我教你。”江译低头喝了口汤,烫得舌尖发麻,“我家有本旧的电路书,明天带给你。”
雨小了些,屋檐的水流成了细线。林墨把伞塞给江译,自己冲进雨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爸!这伞你先拿着,明天还我——记得带书啊!”
江译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拐角。伞面上的水珠顺着歪掉的伞骨滚落,在地面晕开小小的圈。他忽然明白,重回少年时,从来不是为了改变某个结果,而是在每个岔路口,都有机会站在身边,陪那个人把路走得稳一点。
远处的云层裂开道缝隙,漏下的光落在馄饨摊的煤炉上,跳动的火苗映在江译眼里,像点亮了某个被遗忘很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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