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街角的梧桐叶,在邮简墨绿色的铁皮上洇出深色水痕。林小满蹲下身,指尖抚过邮简底座积着的落叶——那枚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牛皮信封正半掩在枯叶里,右上角的邮票褪成了模糊的米黄色,隐约能看出是十年前发行的紫藤花图案。
她认得这邮票。十八岁生日那天,周延就是贴了同样的邮票,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件塞进邮简的。那时他蹲在和她现在相同的位置,指尖叩着铁皮笑:“等我在南方站稳脚跟,就用这邮票给你寄信。”
信封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却依然能辨认出笔锋里的执拗。林小满捏着信封站起来时,撞进一双带着雨汽的眼睛里。男人举着黑色雨伞,西装袖口沾着泥点,手里捏着的牛皮信封和她掌心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右上角同样贴着褪色的紫藤花邮票。
“我找了这邮简三个月。”周延的声音混着雨声,像被砂纸磨过的旧唱片,“去年整理老房子时,发现你十八岁那年退回来的信——原来你把地址写错了一个字。”
林小满忽然想起十八岁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她趴在书桌前写回信,故意把“梧桐路”写成“梧铜路”。那时总觉得,有些告别需要一点笨拙的仪式感。
雨越下越大,周延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两封穿越十年的信在雨幕里轻轻碰撞,褪色的紫藤花邮票在湿漉漉的信封上,像两簇迟开的春天。
雨珠顺着伞骨往下淌,在周延的肩头积成一小片深色。林小满捏着信封的手指微微发颤,那粗糙的纸边蹭得掌心发痒,像极了十八岁那年,她攥着他留下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时的触感。
“为什么是三个月前开始找?”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裹在雨里,有点发飘。
周延低头看着脚边的邮简,铁皮被雨水洗得发亮,露出底下斑驳的锈迹。“去年冬天在医院陪床,夜里睡不着翻旧物,看见你退信上的邮戳。”他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雨光,“原来当年你说‘等你寄信就知道我在哪’,是早算好了我会笨到现在才发现。”
林小满猛地想起二十二岁那年,她在邮简旁的梧桐树下开了家小花店。有次台风天,她冒雨加固店招,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蹲在邮简前,手里拿着张被风吹散的信封残片,背影像极了周延。那时她躲在玻璃门后,看他淋着雨找了半小时,最终落寞地转身离开。
“那时候你是不是……”她的话卡在喉咙里,被周延递来的信封打断。
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梧铜路37号”,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上周在邮局查旧档案,发现这地址根本不存在。”周延的指尖点了点那个笑脸,“但这附近三条街,只有你花店门口的梧桐,枝桠能遮住邮简的顶。”
雨小了些,风卷着落叶掠过邮简,发出沙沙的轻响。林小满拆开自己手里的信,泛黄的信纸上,周延二十二岁的字迹张扬又青涩:“听说你在街角开了店,等我攒够勇气,就带着紫藤花种子去找你。”
她忽然想起去年春天,花店门口凭空冒出几株紫藤,如今正顺着邮简的铁皮往上爬,细碎的花苞在雨里微微颤动。
“种子是你撒的?”
周延望着那些花苞,耳尖有点红:“去年冬天找到这里时,看见邮简旁的土是松的,就……”
话音未落,邮简突然“咔嗒”响了一声,一封浅蓝色的信封从投信口滑出来,落在积着雨水的地面上。信封上没有邮票,只画着两只交叠的手,下面写着:“下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林小满弯腰去捡时,指尖和周延的撞在一起,像两滴终于汇合的雨。远处的云层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邮简上的紫藤花苞上,有朵最饱满的,正悄悄绽开淡紫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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