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的新同学 (2-1)

第二节是数学课，窗外的蝉鸣比函数公式更让人昏昏欲睡。

裴知夏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小人，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飘——后桌的沈清从上课到现在，除了把课本翻开到指定页码，就再没动过。

她偷偷转了半圈脖子，视线刚好落在他摊开的练习册上。

雪白的纸页干干净净，连老师刚讲过的例题都没写，只有一道极浅的折痕，像片被风吹过的叶子。

而他本人，依旧保持着早读课的姿势：背挺得笔直，校服拉链拉到最高，眼睛盯着桌面，仿佛那层磨损的木纹里藏着解题步骤

“裴知夏，这道题你来解。”

数学老师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知夏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腿，发出“咚”的一声。

后排传来几声低笑，她手忙脚乱地抓过粉笔，脑子里却全是后桌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

黑板上的二次函数图像歪歪扭扭，她站了半分钟才找回思路，刚讲了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是笔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刚才慌慌张张站起来时，别在笔袋上的铅笔滚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沈清脚边。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全班的目光都跟着那支铅笔转了过去，连数学老师都停了讲课。

知夏僵在讲台前，眼睁睁看着沈清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后背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动作太快了，像只受惊的鸟突然张开翅膀，校服下摆都被带得飞了起来。

知夏甚至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对、对不起！”知夏的声音都在发颤，赶紧从讲台上跑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她蹲下去捡笔，视线和沈清的鞋子齐平。那是双很旧的白色运动鞋，鞋边有点泛黄，鞋带系得很紧，打死结的那种。

沈清还站在原地，呼吸有点急，胸口微微起伏。

他没看知夏，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声音很低，像被砂纸磨过，还带着点没散开的紧张。

说完他就猛地低下头，下巴几乎要埋进胸口，快步坐回椅子上，又恢复了那种紧绷的姿势，只是这次，肩膀好像更向内缩了些

“好了好了，上课呢。”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

“裴知夏，回讲台继续。”

知夏捏着那支笔回到讲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她偷偷往后看，沈清的头快低到桌子底下了，后颈露出一小片皮肤，红得像被太阳晒过。

这节课剩下的时间，知夏听得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后桌有团低气压，连带着她的座位都有点凉。

下课铃一响，她刚想转过身说句“真不好意思”，就见沈清“啪”地把脸埋在了胳膊里，整个人缩成一个小团子，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我的天，”

林晓用课本挡着脸，小声嘀咕，

“他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接触恐惧症啊？你看刚才那反应，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知夏没接话，只是看着沈清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

很细，皮肤白得透明，手腕骨硌得有点明显。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狗追过，后来每次看到狗，都会下意识往大人身后躲——那种突然被吓到的僵硬，她太懂了

课间十分钟总是热闹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去厕所，女生们聚在一块儿分享零食。

有两个隔壁班的男生凑过来，大概是听说了新同学的“奇事”，故意往沈清那边靠。

“哎，新同学，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其中一个黄毛男生用胳膊肘捅了捅沈清的桌子。

沈清没动，埋在胳膊里的头似乎又往下沉了沉。

“喂，装什么哑巴呢？”

另一个男生伸手想去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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