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9（路途3） (2-1)

虞椋裹紧身上那件宽大的外袍，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了他伸出的手掌上。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稳稳地扶着她下了马车，避免她踩到泥泞的水洼。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但她被他护在伞下，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她在凄风苦雨中竟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她飞快地抽回手，低声道：“多谢。”

　　客栈大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柴味和饭菜的混合气息，只有零星几个避雨的客商。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到气度不凡的百里东君和虽显狼狈却难掩清丽的虞椋，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再备些热食热水。”百里东君言简意赅，声音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哎哟，这位爷，实在对不住！”掌柜搓着手，一脸为难，“今日雨大，投宿的客人多，上房……就只剩一间了。您看……”

　　百里东君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虞椋的心也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外袍的衣襟，垂下了头。

　　“只有一间？”百里东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是是，只剩一间了。不过您放心，房间宽敞干净，小的再给您加床被褥？”掌柜忙不迭地解释。

　　百里东君的目光扫过虞椋低垂的发顶和微微发白的侧脸，又看了看门外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雨。

　　在这荒山野岭，再冒雨赶路或另寻他处都不现实。

　　“……罢了。”他最终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一间就一间。被褥要新的，热水尽快送来。”

　　“好嘞！小的这就去安排！”掌柜如蒙大赦，连忙引着他们上楼。

　　房间确实还算宽敞，陈设简单但整洁。

　　一张挂着素色帐幔的床榻占据了主要位置，旁边还有一张小榻。空气中带着久未住人的微尘气息。

　　小二很快送来了热水和新的被褥。百里东君对虞椋道：“你先梳洗吧。”

　　说完，便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沉默地望向窗外无边的雨夜。

　　虞椋看着那扇隔绝了视线的屏风，又看了看那盆冒着热气的清水，心中五味杂陈。

　　今夜要在如此局促的空间与他独处……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镇定。

　　至少，他此刻背对着她，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尊重。

　　她快速而安静地梳洗完毕，换上了随身携带的干净中衣，外面依旧裹着那件宽大的外袍。

　　那缕幽香似乎在她情绪波动下又变得清晰起来，让她心头一紧。

　　“我……好了。”她轻声说道。

　　百里东君转过身。他已自行用另一盆水简单梳洗过，发梢微湿，褪去了外袍，只着中衣，更显出挺拔的身姿。

　　他看了她一眼，她裹着他的外袍，显得格外娇小，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脸颊被热水熏出一点红晕，眼神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戒备。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屏风后，“我很快。”

　　虞椋听着屏风后传来的轻微水声，坐立难安。

　　她走到那张小榻旁，将上面的被褥铺开，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她睡这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小榻上，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百里东君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蜷缩在小榻上的样子，像一只受惊后寻求角落庇护的小动物。

　　他目光扫过那张显然是为仆从准备、并不宽敞舒适的小榻，又看了看铺着干净被褥的床。

　　“你去床上睡。”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不用了……”虞椋连忙摇头，声音细弱蚊蝇，“这里……就很好。”

　　“让你去就去。”百里东君的语气不容反驳，带着一丝疲惫，“明日还要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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