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迟到的烟火与迟到的信 (2-1)

A市入夏后第一场台风登陆前夜，学校提前封寝。沈意瑜抱着电脑从图书馆出来，风把裙摆吹得猎猎作响。她给林知喆发微信：

【今晚别回店里了，鑫姐说关店，你来我这儿，宿舍有备用床。】

消息发出去十分钟，对面只回了一个字：

【嗯。】

可直到宿舍灯灭，人也没出现。

狂风刮得窗框嗡嗡响，沈意瑜盯着手机屏幕，电量剩 18%。她披上外套，抓起伞冲进雨里——奶茶店黑着灯，卷帘门半掩，门缝里透出手机幽蓝的亮。

她弯腰钻进去，只见吧台上散着几张纸，一支钢笔滚到边缘，随时会坠。

林知喆坐在高脚凳上，背对着门，面前是一只拆开的牛皮信封。

听见脚步声，他肩膀一抖，下意识把信纸往怀里藏。

“台风来了，你躲这儿干嘛？”沈意瑜收伞，雨水顺着伞骨汇成一条小河。

少年没回头，嗓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妈……寄来的。”

沈意瑜愣住。

那封信很薄，纸边泛黄，邮戳却是三天前的本地。显然，它先去了某个中转站，又被退回来，兜兜转转才抵达收件人手里。

林知喆终于松开手指，信纸被热气蒸得微微卷——

【喆喆：

听说你爸走了，对不起，妈妈现在才找到你。

下个月我回A市，想带你回外婆家。你若愿意，打这个电话。】

末尾是一串座机号码，没有落款，只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飞机。

沈意瑜看完，胸口像塞进一块湿棉花。

她轻声问：“你怎么想？”

林知喆抬头，眼尾烧得通红，却浮出一点嘲讽：“十年前她走的时候，也留了张纸条——‘对不起’。现在还是这三个字，连笔迹都没变。”

他嗤笑一声，把信纸对折，再对折，直到变成硬邦邦一小块，抬手就要扔进垃圾桶。

“等等。”沈意瑜握住他手腕，“台风天，垃圾桶会被吹跑。先收起来，好吗？”

少年没动，指节因用力泛白。

沈意瑜从他掌心抠出那团纸，抚平褶皱，放进自己手机壳背后：“替你保管，等你想好了再决定。”

林知喆盯着她，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抱住她腰，脸埋在她肩窝，声音闷得发颤：“沈意瑜，我只有你了。”

沈意瑜心口一疼，回抱住他，掌心顺着他湿透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抚：“我在。”

台风真正的眼在凌晨三点掠过。

宿舍回不去，奶茶店后的小仓库成了临时避难所。

沈意瑜用纸箱拼出两张“床”，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灯关掉后，铁皮屋顶被雨砸得像鼓面。

黑暗中，林知喆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小时候，我妈带我去放过一次烟火。她把我扛在肩上，我伸手去够，火星子溅到她头发上，烧了一小撮。她没骂我，反而大笑，说——‘快看，妈妈给你放了个小烟花’。”

沈意瑜静静听着。

少年翻了个身，纸箱吱呀响：“后来她就走了。我总在想，是不是我烧了她的头发，她才不要我。”

沈意瑜伸手，在黑暗里摸到他的指尖，扣住：“傻小子，烟火是礼物，不是罪过。”

林知喆没再说话，只是手指一点点收紧，直到与她十指相扣。

外头风更狂了，仓库门缝灌进雨水，却冲不散掌心的温度。

天快亮时，风停了。

沈意瑜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林知喆那边，脑袋枕着他胳膊。少年睁着眼，眼底血丝密布，却异常平静。

“我想好了。”他声音沙哑，“信留着，电话……先不打。等我攒够钱，自己去找她。”

沈意瑜没问“攒够钱”是多少，也没问“找她”之后要做什么，只是点头：“好，我陪你攒。”

少年忽然凑近，鼻尖几乎抵着她的，呼吸交缠。

仓库里很暗，只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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