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开往清宁中学的101路公交像被太阳烤得膨胀的面包,车窗浮着一层雾,黏着乘客的呼吸。阮芽贴着车门站立,指尖在书包肩带上掐出月牙形印子。
她昨晚只睡了三小时。母亲凌晨两点才从公司回来,坐在餐桌前把一张转学证明推到她手边,只说了一句:“清宁的升学率更漂亮。”声音像钝刀,切得阮芽连反驳都来不及。
此刻,车厢里挤满穿同款校服的人,空气里混着洗发水、牛奶与焦躁。每一次刹车,都有书包拉链撞到她的小腿。阮芽低头数鞋尖的灰,胃里却开始翻涌——没来得及吃的早餐在抗议。
“下一站,清宁附中,请带好随身物品……”机械女声响起。阮芽深吸一口气,视野却突然像被拉低的幕布,黑得迅速。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吊环,指尖只碰到一团热空气,整个人向前栽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先闻到一股凉丝丝的味道——像雨夜切开青柠,又像雪地里滚过薄荷。随后,后领被一股稳而轻的力道提起,她重新站直。
“低血糖?”
声音偏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莫名干净。阮芽抬眼,看见一张被晨光削得锋利的侧脸——男生单手拽着吊环,另一只手摊开在她面前,掌心躺着一颗绿色包装的薄荷糖。
他穿和她一样的校服,领口却洗得发白,袖口卷了两道,露出一截冷白手腕。
阮芽没接糖,先看见对方指尖有一道新伤,像被试卷纸划的,边缘凝着细小血珠。
“吃。”男生把糖纸剥开,银色纸屑落在他鞋面,“别晕倒在我旁边,麻烦。”
语气冷淡,动作却细致。糖块被递到她唇边时,阮芽甚至感觉到薄荷味先一步钻进呼吸。她张嘴含住,甜味与凉意同时炸开,胸腔里那团黑雾被驱散了一点。
公交猛地刹车。
阮芽踉跄,额头撞上男生的肩。对方没躲,只是抬手按住她书包最上面的硬壳英文词典,防止书角撞痛她。
这一瞬,她注意到他胸前校牌——沈砚。高三十一班。比她高两届。
薄荷糖在舌尖化得缓慢,像故意拉长的片头曲。阮芽想说谢谢,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清宁附中到了。”
车门打开,人潮推着她往外涌。阮芽被挤到台阶时,回头看见沈砚仍站在原处,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那张剥落的糖纸。阳光穿过车门,糖纸在他指间闪了一下,像一枚微型镜子。
她想说点什么,却被后面的人催促着下了车。
站台上热浪扑面,阮芽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另一颗糖——不知什么时候,沈砚把第二颗薄荷糖塞进了她掌心。糖纸皱巴巴的,却带着和他指尖一样的温度。
校门口贴着分班红榜。阮芽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到自己的——高一(3)班,而沈砚的名字在高三荣誉榜第一位,旁边标着“奥赛保送候选”。
原来他是被母亲反复提起的“别人家孩子”。
上午的开学典礼冗长得令人昏昏欲睡。阮芽坐在礼堂最后一排,隔着人海,看见沈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希望新生把每一次低血糖,都当成大脑在提醒:你正高速成长。”
台下一阵哄笑。阮芽却僵住——他在说她。
沈砚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她身上停顿了半秒,像风吹过草叶,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薄荷味再次在口腔里苏醒,阮芽心跳得比鼓点还乱。
典礼结束,阮芽随着人流往教学楼走。阳光把影子压成薄片,她低头数影子里的格子,忽然听见有人喊:“前面那个转校生——”
回头,林羡叼着一根棒棒糖冲她挥手:“你叫阮芽吧?我也是三班的,一起找教室?”
阮芽点头,却在抬眼时,看见沈砚站在楼梯拐角。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衣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干净的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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