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是被窗台上的雨声吵醒的。初秋的雨带着凉意,敲在玻璃上淅淅沥沥,他翻个身看向书架,月光早已褪去,只有珊瑚石在晨光里泛着淡粉的光——那是老渔民送的那块“海生礁”,石缝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海草,是上次从珊瑚湾带回来的。
他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房,指尖刚碰到书架上的收音机,就听见厨房传来抽油烟机的声响。母亲系着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弯腰切姜片,案板上摆着两条新鲜的黄花鱼,鱼鳃还带着淡淡的粉色。“早市刚买的,卖鱼的老板说这是从珊瑚湾运过来的,和你爸当年钓的一样鲜。”母亲回头笑了笑,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纸条,是昨天写的购物清单,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航模。
林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母亲往鱼肚子里塞姜丝,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父亲还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拿着放大镜看航海日志,说等天气凉了就带他去江边钓鱼。“今天煮鱼粥吧?”他忽然开口,母亲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你爸以前总说,秋天的鱼粥要加些干贝才鲜,我昨天特意买了。”
粥锅在灶上咕嘟冒泡时,林野回书房翻航海日志。翻到中间某页,发现夹着张泛黄的地图,是父亲手绘的珊瑚湾周边航线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个小小的岛,标注着“海生岛”。他想起老渔民说过,那是座无人岛,涨潮时会被海水没过一半,只有退潮时才能看见滩涂。“妈,你看这个岛。”林野举着地图跑进厨房,母亲凑过来看,指尖在“海生岛”三个字上轻轻摩挲:“你爸以前提过,说海生小时候总盼着去岛上捡贝壳,可惜一直没机会。”
鱼粥煮好时,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餐桌上,粥碗里的干贝泛着油光,鱼肉嫩得一抿就化。林野喝到半碗,忽然在碗底发现个小小的贝壳,是母亲悄悄放进去的——和上次珊瑚藻粥里的那个一样,都是从珊瑚湾捡的。“等国庆放假,我们去海生岛看看吧?”母亲忽然说,手里的勺子顿了顿,“你爸的日志里写着,退潮时岛上能捡到带花纹的贝壳,说要给你串成手链。”林野点头,嘴里的粥忽然变得更鲜,像是混着海风的味道。
下午林野带着航海日志去了小区附近的旧书店。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翻书,看见日志封面上的“海生号”三个字,忽然抬起头:“这是老林的日志吧?他以前总来我这儿买航海杂志,说要给儿子攒着。”林野愣了愣,店主已经从柜台下拿出个纸包,里面是几本泛黄的《航海天地》,刊期从二十年前到去年都有,每本扉页上都写着“给小林”。“他去年来买最后一本时,还说等儿子看完,就带他去珊瑚湾,说那里的潮声比杂志里写的还好听。”店主把杂志递给林野,指尖带着旧纸张的温度。
抱着杂志回家时,路过小区的便利店,林野进去买了包父亲爱吃的薄荷糖。收银台的小姑娘笑着说:“叔叔经常来买这个,说吃了能提神,跑船的时候不困。”林野点头,付钱时看见货架上摆着珊瑚形状的钥匙扣,忽然想起海生的航模碎片,便买了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母亲。
回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父亲的旧水手服,缝补着领口的破洞。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混着海风的味道,像是父亲还坐在旁边,看着她缝衣服。“你看,这是你爸当年在船上得的奖章。”母亲从水手服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铜章,上面刻着“优秀水手”四个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他总说,这是给海生的,可惜一直没机会送出去。”林野接过铜章,放在书架的珊瑚石旁边,忽然觉得书架上的物件都活了过来——罗盘指着海的方向,望远镜望着远方,日志里藏着往事,铜章闪着当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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