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方的花期 (2-1)

林砚之抵达南方小城时，正是三月。高铁缓缓驶入站台，窗外的绿意突然漫进视野——不同于北方初春的疏朗，这里的树早已缀满新叶，风里裹着潮湿的花香，像阿时信里写过的那样，连空气都带着暖意。

她按信里提到的地址找去，是条临着河的老巷。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两侧的矮墙上爬满三角梅，殷红的花瓣落在肩头，轻轻一捻就染了指腹。巷尾的老房子挂着“阿时摄影工作室”的木牌，门环上积着薄灰，显然许久没人来过。

“姑娘，找阿时？”隔壁花店的老板娘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修剪玫瑰的剪刀。她打量着林砚之，忽然叹了口气，“他走了三年啦，好多人来寻他，都是看了他的摄影展。”

林砚之攥紧手里的铁盒，指尖泛白：“我……我是他的朋友，想来看看他提到的地方。”

老板娘放下剪刀，引她进了花店。玻璃柜台上摆着一盆茉莉，花苞缀在枝头，眼看就要开了。“这是阿时留下的品种，”老板娘指着茉莉，声音轻了些，“他每年都在我这儿订茉莉，说要寄去北方，后来就自己养着，说等花开了要带回去给一个人。”

林砚之的眼泪突然涌上来。她想起阿时最后一封信里写的“买了一盆茉莉，等它开花了就回去找你”，原来这盆花，他养了这么多年。

“他的工作室还锁着，钥匙在我这儿。”老板娘从抽屉里翻出串铜钥匙，“他走之前说，要是有个北方来的姑娘找他，就把钥匙给她。”

钥匙插进锁孔时，林砚之的手在抖。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混合着显影液和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书架，上面堆满摄影集和信件，最显眼的是靠窗的工作台，上面放着一台旧相机，镜头盖没关，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

工作台的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收信人都是“林砚之”，却一封都没寄出去。最上面那封的日期，是他出事前一周：“砚之，今年的茉莉快开了，我问了花店老板娘，说这品种北方也能养。我买了车票，等茉莉开花，就带着花去找你，跟你说对不起……”

林砚之坐在工作台前，一封封读那些未寄出的信。原来这些年，他写了这么多信，却始终没敢寄出去；原来他每年给老宅送茉莉，却从不敢敲门；原来他在摄影展上无数次提起她，说“我的镜头里，永远有一个未完成的春天”。

暮色漫进房间时，她在书架最底层找到一个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她和阿时在老宅窗台前的合影，照片旁边贴着当年被暴雨打落的茉莉花瓣，早已干枯，却还留着淡淡的香。往后翻，全是她的照片——她蹲在台阶上喂猫，她在教室窗边看书，她举着茉莉笑……都是十年前的模样，是他偷偷拍下的。

最后一页，是一张未完成的照片。画面里是北方的老宅，窗台空着，旁边写着一行字：“等砚之的茉莉花开了，就把这张照片补完。”

林砚之抱着相册，靠在窗台上哭了很久。窗外的茉莉不知何时开了，细碎的白花缀在枝头，风一吹，花香漫进房间，和十年前老宅的气息重叠在一起。她忽然明白，阿时从来没离开过，他把对她的牵挂，藏在每一封信里，每一张照片里，每一盆茉莉里。

第二天清晨，林砚之带着那盆茉莉，去了阿时采风出事的山脚下。那里立着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没有名字，只刻着一行字：“这里有他最爱的春天。”她把茉莉放在石碑前，轻轻拂去上面的落叶：“阿时，我来了，带着你的茉莉。”

山风吹过，茉莉的花瓣落在石碑上。林砚之想起少年时的那个夏天，阿时蹲在她身边，捡着被暴雨打落的茉莉花瓣：“没关系，明年开花了，我帮你一起守着。”

如今，茉莉开了，她来了，他们终于在这个春天，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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