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行。”
江荫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沈之蕲给了这么个话，事情就算办成了，剩下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沈之蕲在磨江的屋子，没有多少江荫的东西，只是如果说有，大概只算得上书里夹的那张纸。
学校附近租房的六楼，采光很好，从对开的窗户往下望去，刚好能看见十六中的大门口。
李沐荷这会儿，刚将江荫接回来，本来打算进厨房端菜，却瞧着她走路的模样有些怪异。
“怎么了这是，脚受伤了？我去看看屋里有没有药，你快坐着。”
“谢谢沐荷姐，我没事的。”江荫将书包放在床铺上，见她搬了凳子过来，道谢后也不勉强，坐了下来。
李沐荷终归是担心，找了半天没找到药，想了想还是得出去买一个。
“你啊坐着别动，我下楼去买药，饭菜凉了不要紧，待会再热就行了。”
“好。”
江荫自己身上没有钱，回租房的路上自然买不了，不过也不是什么打紧事 只是李沐荷扒拉着伤口，看样子是免不了的。
她坐等着无聊，拿了半张草稿纸出来，只画了一点轮廓，忽然想起什么，写下好几个人名字，眼眸微暗。
早晨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江荫从租房子的地方出来，钥匙还没锁上，二伯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那在医院里的人连声音都是憔悴的。
“荫荫哎——起了没有？”
江荫手里拿着的手机还是二伯母和二伯伯平时联系用的手机，只是二伯伯因公殉职，队里没能将尸骨送回来，只有这搁在办公室里的手机，作为唯一的遗物，给了二伯母。
“起了。”
江荫锁好了门，书包里装着昨天晚上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边往学校里去，边问了问明携如的身体情况。
“人是醒了的，你莫担心。”
这好在是没有视频电话这一说，明携如脸上勉强牵起来的笑容有些吃力，面色也不见得红润，惨白的吓人，但还是打电话过来说说话，才安心。
“你在外面住着我不放心，只是三房惯来不安生，这也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打电话，要是有什么要紧事，我啊，同你准嫂嫂说，叫她帮衬着照应照应。”
“好。”
江荫沉默着听着这些话，到最后，主动挂掉了电话，将手机塞进书包最里面。
人还没进学校门，就看见那周围盯了几个小混混，女生被围住，背靠着学校传达室的门。
慌张的脸上差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学校早读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过了，查迟到的纪律委员不在这儿。
“现在一声都不吭？昨天晚上叫你兄弟们几个喝酒不喝？！嘴长的他妈的拒绝得那么快，今天就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脚踩在学校半米高的青石平台上，江荫翻过了墙，刚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管这件事情的。
只是在看清楚是胡秧晴的时候，还是扭头回去，在众多人当中精准抓住了她的手腕。
“要上课了，走吧。”
那些小混混的目光马上就带着怒意瞥了过来，江荫将胡秧晴往学校里面推，腾出手来将传达室的门打开挡在这些人中间。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就赶紧朝教学楼跑了过去，中途背着的书包一颠一颠的，索性就只能将它拿在了臂弯里。
“谢谢……我不是……”
胡秧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被上课铃给打断了，两个人一块跑进教室，作风严苛的英语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踱步了好几遍。
江荫顶着那道来自讲台的目光站到自己座位上，赶紧从桌洞里面掏出英语书，翻到书后面的单词附录，依次读了下去。
记完一整页英语单词后，她就开始背英语作文模板，这些有的是从之前的考过的卷子答案上誊下来的，有的是老师主动点出来的优秀作文。
“江荫……”
快要下课的时候，胡秧晴喊了声江荫，江荫抬头看向第三排的那个位置，点了下头，在指针划过七点的时候，随着下课的人流慢慢走出教室。
高中三年，除了发作业以外，两个毫无交集的人脚步停在了一块儿，江荫沉了口气，边往教学楼外面走边问道：“你晚上是会一直在老街摆摊吗？”
江荫一贯是不去学校食堂吃饭的，学校外面有摆摊子，还有店面，但胡秧晴会去食堂，两个人只同路一小段。
眼看着胡秧晴不说话，路就要走到分开的地方了，只是两个不了解对方的人并不知道，被等待着回话的人颓丧的脸耷拉下来。
“这学期所有的资料费，考试的卷子费用，都还等着交钱，对不起……我，我家里没有那么多钱，真的不得不在晚自习后半节课出来，和妈妈一起摆摊卖衣服被罩。”
江荫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着崴走了几步路，说了极短的几句话，两个人就分开了，这些天老街确实不太安生。
夏天的风，吹在这个生长在南方城市的女孩脸上，刚被剪过的头发勉强扎了个极低的马尾。
在最青春的年纪里，带着几分皱眉时的烦恼，那手肘上又添了几分青紫色的淤伤，是昨天晚上打架时落下的。
吃过早饭的教室里，第一堂课。
“还有几十天就要高考了，这次二模的卷子总体难度较大，但语文上面也不至于像数学英语那样，分数会拉那么大，先来核对古诗词的答案，第一句是《琵琶行》里面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语文老师是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新老师，在教室里上课时和当地的老教师不一样，不讲宁城本地的方言，只是普通话说着说着就嘴瓢了一两个字，引得无聊乏味的课堂哄然大笑。
江荫沉默地看着自己试卷上写错了的字，知道古诗文得再下功夫温习一下了，将放在最上面的英语单词本抽到下面，拿出语文书。
“这个……这数学题你做出来了？借我看看行不行？”
那些语文试卷旁边压着数学试卷的人，一边耳朵听语文老师讲卷子，该听得听，该笑得笑，脑子里写数学题的速度也是一点不减少，这还没下课，就有人将倒数第二道数学大题解出来了。
江荫看了一眼黑板最边上的课程表，下一节数学课，掏出数学卷子，后面大题空白得不能再白，解答题只写了第一道，第二道则写了一个小题。
“我给你讲吧？”
胡秧晴知道老师是不会讲这些简单的解答题，下课后就过来了。
江荫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像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抵着喉咙，过了两三秒，才说了声谢谢。
她看着胡秧晴回到座位上的身影，重新画辅助线，铅笔尖划过空白的试卷的时候，脑子也有点空白，只是上课铃已经响了。
外面刚刚放晴的天，明明没有看见乌云，但是也没有看见太阳，只有远处高高耸立的几栋楼，里面是摆放着整齐的座椅，和坐在那里的学生。
李沐荷拿着药膏回来，递过来，“你自己涂行不行？我去看看这锅里的菜啊冷没冷，记得要洗手。”
“可以的，我自己来。”江荫卷起校服裤子腿，旋开药膏的盖，挤了一点在手上，放淤青那儿揉了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