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1)

在那遥远的南山老林，其疆域辽阔，自陕南略阳蜿蜒东去，穿越宝鸡、洋县、宁陕、镇安、山阳，直至湖北西北的郧西，绵延不绝，千里之遥。这片古老的森林，重峦叠嶂，古木参天，断崖峭壁间隐藏着无数奇洞深涧，藤蔓缠绕，荒草萋萋，几乎人迹罕至，唯有猛兽毒蛇在此自由穿梭。然而，自乾隆中叶以降，无数流离失所的贫民，迫于生计，纷纷涌入这片未知的领域，以树皮为顶，茅草为墙，搭建起简陋的棚屋，过着半原始的生活，他们被世人称为“棚民”。

　　几年前，齐林教会的传教士范人杰，便踏入了这片神秘的土地，播撒着信仰的种子。而今，时值春日午后，王清父女二人，踏上了前往南山老林东缘伏虎沟的旅程。伏虎沟，顾名思义，沟口两侧山峰陡峭，如巨人并肩而立，中央横卧一巨石，形态威猛，犹如猛虎伏地，令人望而生畏。沟内道路崎岖，乱石嶙峋，野草疯长，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父女二人汗流浃背，历经一番跋涉，方觉道路渐宽，山势趋于平缓，远处山腰的树丛中，隐约可见几处人家，炊烟袅袅升起。

　　正当王清欲上前询问路径之时，忽见一孩童自山坡上飞奔而下。那孩童约莫六七岁光景，虎头虎脑，头顶扎着一根冲天辫，两只大眼睛闪烁着机敏的光芒。他距离沟底尚有几尺高，却毫不畏惧，轻轻一跃，稳稳落地，身后紧跟着一位背柴的姑娘，焦急地喊道：“小龙，小心脚下！”小龙回头，一脸得意地笑道：“大姐，没事！”那姑娘虽面带嗔怪，却也满含爱意，随即下至沟底。

　　王清正欲开口询问，小龙却突然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看，白兔！”果然，一只肥硕的白兔自草丛中窜出，惊慌失措地停在众人面前。小龙眼疾手快，捡起一块石头，精准地击中了白兔的头部，白兔应声倒地。小龙迅速上前，提起兔耳，得意地向姐姐炫耀：“大姐，你看，好大一只白兔！”

　　然而，好景不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一位身着管家服饰的男子策马而来，态度蛮横地要求小龙交出白兔。小龙不甘示弱，双方争执不下。此时，一匹装饰华丽的黑马疾驰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此人正是此地的土皇帝——杨国仲。他曾在朝中任职兵部郎中，六年前告老还乡，虽已远离朝堂，但凭借其朝中旧部与地方官吏的畏惧，依旧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今日，杨国仲心血来潮，欲外出狩猎，遂带领数十名家丁乡勇，浩浩荡荡地出了杨家坪。他们或担羊携酒，或牵狗架鹰，一路上趾高气扬，横冲直撞，百姓无不避之唯恐不及。方才，一只白兔从草丛中窜出，惊动了杨国仲，他连发三箭未中，便放马追来。管家杨怀见主子到来，忙上前邀功，却被小龙的机智所阻。

　　杨国仲见白兔落入小龙之手，心生不悦，正欲发作，却突然被小龙身旁的高艳娥所吸引。高艳娥，年方十八，虽为棚户之女，身着粗布衣裳，未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杨国仲心中邪念顿生，目光再也离不开这位美丽的女子。他故作绅士地上前搭讪，询问高艳娥的年龄，却被高艳娥以冷眼相待。

　　杨国仲见状，非但不恼，反而更加放肆，拍马拦住高艳娥的去路。杨怀在一旁察言观色，立刻会意主子的意图，胁肩谄笑着对杨国仲道：“嘻嘻嘻嘻，主子，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是天足？老爷您不是就喜欢天足的女人吗？而且最好还是臭脚的天足女人。”杨国仲大笑道：“啊哈哈哈哈，有点儿意思！”当即命手下上前捉拿高艳娥。高艳娥又惊又怒，又羞又气，大声斥责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强抢民女，难道不怕王法吗？”杨国仲却哈哈大笑，不以为然。他自恃权势滔天，无人敢惹，对高艳娥的威胁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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