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筋 (2-1)

村里有个啥事儿都传的飞快，今天就传老牛筋请了村里的农业技术员吃饭。我觉得这事不可信，但邻居们都说有这事儿，怪事儿，他们居然信，我决定去老牛筋家看看。

老牛筋是谁？他是咱们队的张爷爷，说起他呀，那正是南洋飘来的花鼓腔，敲一声咚儿隆咚，全村扬名！

前几年张爷爷是红过一阵子的，他种庄稼的手艺精，产量高，就说他种的小麦吧，颗粒要比别人的饱满一倍；他还有个绝活，种韭菜。他种的韭菜呀，叶片又宽又厚，老远闻着就香喷喷的，用他的韭菜包饺子特别好吃。他还出席过乡里举办的“农业技术讨论会”，喜气洋洋的捧回过一张奖状呢。

张爷爷还有个习惯，每天早晨在自家院子里打喷嚏。那动静估计全村都能听见。

去年，为了提高庄稼的产量，乡里给每个队分配了一个技术员，到我们队的是一位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年轻小伙子，才二十来岁，姓陈。由于张爷爷名头响，所以技术员常去找他问长问短。这天早晨技术员又来找张爷爷了，见他正在用一挑腊尿浇韭菜，连忙摇手道：“张叔，快停手，浇不得，浇不得，再浇我可吃不成韭菜饺子了。”张爷爷“哈哈”一笑说：“小伙子，这腊尿浇韭菜，你张叔我可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技术员跺脚道：“张叔，你快别浇了，太阳都出来了，说不定还要晴几天。你把腊尿浇在地里，经太阳一晒，韭菜就……”张爷爷放下勺儿，仰起头来看看天说：“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里，小伙子，夜里还会下雨呢，信不信由你。”

这天夜里，果然“哗啦啦”地下了一场大雨，李爷爷的韭菜“酒醉饭饱”，长得更旺了。小陈望着绿油油的一大块韭菜，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

第二年开春，小麦抽穗了，技术员催着大家给小麦打农药，说是今年邻队的虫子闹得凶，得早些预防。村民们都照办了，只有张爷爷不当回事儿。这天技术员在田埂上遇到了刚去看麦子归来的张爷爷，便劝说道：“张叔你那几块麦子要打农药哟，大家都打了。”张爷爷听了，哈哈一笑，喷了一个烟圈道：“打药，好好的庄稼打药干吗？你说小麦有虫子，依我看嘛，今年还要多吃两顿饺子呢，再说买几块钱的农药，咱不晓得称斤儿八两瘦肉包饺子，又饱肚儿又长身体。”“李叔，今年的气候有些不对劲儿，到处都闹虫灾，不早些预防，一旦长势起来，就治不住了，到那时你的韭菜再好，没面也包不成饺子。”张爷爷轻轻磕掉烟灰，不紧不慢地说：“你这小伙子呀，说来说去还不是虫子吗？张叔人长到六十几年，还没见到过虫子吗？你去打听打听，咱在村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庄稼把式，啥时候听说我的麦子没收，没面条，饺子吃呀？”

技术员只好叹气，准备慢慢说服张爷爷。他对村民们说：“张叔呀，可真是一个难扭断的老牛筋。”“老牛筋”这名儿，就这样传开了。可张爷爷听了，对这美名倒还喜欢，他打趣的说：“管他什么老牛筋嫩牛筋的，只要咱对肚儿有装的，身上有穿的，袋里有零花钱，嘿嘿，对了，还要有叶子烟就行了。”

后来，技术员到县里开会去了，张爷爷的麦子终究没打药，等技术员回来，张爷爷的麦子就长上了虫。只慌得张爷爷今天用人捉，明儿打农药，后天只有干跺脚了。这虫子确实厉害，不出几天张爷爷的几块麦子就成了光杆司令。

虫子又向别人的麦地进攻了，技术员只好下令割去麦子烧死虫子，张爷爷起初说啥也不答应，技术员见软的不行便道：“张叔，你亲眼看见这虫子发展有多快，要是不全部消灭，要不了几天，人家的麦子不也吃不上了吗？到那时损失有多大，你想过没有？”张爷爷被吓住了，只好摇着头挥着手：“要割……你们割吧……”技术员找来十几个年轻小伙儿，三下五除二，把张爷爷的麦子全割了，堆在地里四周架上干柴准备烧毁，忙碌的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在远远的田埂上，张爷爷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当火点着时，张爷爷的嘴唇抖动起来，拿着旱烟管的手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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