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雨后的江雾未散,罗大纲已引着陈天豪登上望楼。
“水寨按天地人三才布置。”罗大纲刀鞘指点雾中轮廓,“天字号弩台藏于芦苇,地字号暗桩在水下半丈,人字号......”
话音未落,东南江面突然炸起水花——阿九破浪而出,右臂缠着条扭曲的铁链,链头赫然挂着未引爆的水雷。
“好个浪里白条!”罗大纲夺过铁链细看,“清妖的英国造触发雷......”
“浪里白条?我这兄弟可比浪里白条能耐!”陈天豪突然哈哈大笑, “要论水性,他可能比张顺逊色三分;但要论耳力......”陈天豪突然抓起阿九的左手按在自己喉结上,“他听不见人话,却能隔着船板数清敌人心跳!”
他放开阿九的手,继续说道:“就这手功夫,打探消息的能力不比时迁差吧?说他是浪里白条加鼓上蚤也不为过!”
接下来几日,罗大纲亲自带着陈天豪巡视江防。他们走过架着十二门红衣大炮的东岸炮台,查看过江底暗桩的布置,又在芦苇荡中检阅了埋伏的水鬼队。陈天豪不时点头,偶尔指着某处工事与罗大纲低声交谈,两人时而争执,时而大笑。
何永志每日天不亮便起身,操练那些从四里八乡投奔来的新兵。这些庄稼汉虽无武艺根基,却胜在满腔热血。晨起练刀时,他们挥汗如雨;午后习阵,虽步伐杂乱却气势如虹。待到暮色四合,何永志便教他们辨认星斗方位——这些农家子弟对天象的熟悉,反倒胜过经年老卒。
有了阿九相助,夜不收的差事轻松许多。那聋哑汉子常在黄昏时分独坐江畔,残缺的手指没入水中,便能感知数里外的船行震动。前夜清妖水师偷袭,阿九竟提前两个时辰预警,连敌船吃水深浅都预言得分毫不差。何永志不由暗叹:这等本事,确实胜过十队夜不收。
可每当夜深人静,帐中只剩他一人时,断剑上那枚褪色的剑穗便格外刺眼——那是陆芸编织的,指腹摩挲过穗结,仿佛还能触到她指尖的温度。
一天夜里,何永志猛然惊醒。梦中陆芸被金威一掌击落悬崖的画面犹在眼前,胸口如被烙铁灼烧。掀开衣襟,那枚贴身藏着的铜钱竟将皮肤烫出红痕,位置与梦中陆芸中掌处一模一样。
何永志强忍胸口灼痛唤来军医。那老郎中把脉半响,眉头越皱越紧:“脉象弦急,却无寒热之症......”最终只开了副安神的方子。
药汤喝下,疼痛却如附骨之疽——不增不减,只在心窝处间歇发作。夜半再一次疼醒时,何永志发现剑穗与铜钱不知何时已缠作一团,解都解不开。
第二日晚上,罗大纲掀帐进来,正撞见何永志对着铜钱发愣。听完梦境,他大笑着拍打床板:“老子还梦见自己当皇帝呢!”笑声却在看到何永志苍白脸色时戛然而止。
军医在一旁嗫嚅:“如今北伐军缺金疮药,西征军少跌打散......天京一个月前就派陆医官去广西采药了。”
“广西?!”何永志猛地站起,铜钱“当啷”落地——正是梦中陆芸坠崖的位置。
罗大纲皱眉问道:“采药为何一定要去广西?我们天国境内没有药吗?”
那医官道:“回罗将军,很多药这里没有——金线莲只长在大瑶山悬崖,百年血藤唯梧州深涧才有,这些都是救命药。”
罗大纲沉默了,良久,帐内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罗大纲挥手清退左右:“都出去吧,别影响何教习休息。”
众人退出后,帐内只剩何永志与罗大纲二人。
“我必须去广西。”何永志五指攥紧胸前的铜钱,铜钱边缘已在他掌心压出深深的血痕,“那个梦...真实得不似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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