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四年的岭南盛夏,珠江水面蒸腾着燥热的水汽。陈天豪的三合会势力如地火般在广州城下悄然蔓延。
六月朔日,白发老农被差役当街鞭笞,因交不出钱粮而吐血身亡;初五,西关寡妇被逼卖女抵债,悬梁自尽;初七,孩童在码头捡拾霉米充饥,反被巡防营以“偷盗官粮”为由乱棍打死......
“是时候了,” 陈天豪振臂一呼,“鞑子视我如草芥,我视鞑子如仇寇!百姓怨声载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是夜子时,一名三合会子弟扮做更夫,走近广州府衙,用蘸了桐油的布条点燃了府衙牌匾。随后,百姓自发参与,火把如流星般投入广州府衙的卷宗房,百年赋税册籍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按察使司的差役刚拔出腰刀,就被潮水般的起义民众淹没——疍民挥舞船桨,菜农抡起扁担,连绸缎庄的学徒都举着量衣尺参战。
第二日清晨,洪拳馆的晨练钟声尚未散去,梁坤已扎紧腰带,铜扣上还沾着昨夜的灯油。他刚要推门,却被陈铁山"砰"地抵住门板。
“师父!”陈铁山递上一封火漆密信,“陈总舵主临时更改将令...”他手指捏得信纸沙沙作响,“要咱们作奇兵暗桩。”
梁坤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檐角铜铃乱颤:“上百洪拳弟子,就窝着看百姓流血?!”
陈铁山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砖上。鲜血顺着砖缝蜿蜒时,他解下腰间洪拳绶带,露出满背的伤疤——那是上月救师妹时挨的官刀。
“弟子全家...”他声音突然嘶哑,“知府侄子强掳内人那晚,我爹被残忍杀害...十岁的小妹被扔进井里...等弟子杀回去时...”
一块染血的碎花布从他怀中飘落,梁坤认得——那是陈家小妹过年时穿的新衣裳。
“今日这刀,”陈铁山猛地扯断衣摆系在刀柄上,“只算弟子私仇!”他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砖面竟被磕出裂痕,“请师父...将我这不肖徒除名!”
梁坤望着弟子奔入烽烟的背影,突然折断手中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血滴在“忠义传家”的匾额上,像极了陈家小妹井沿边的血迹。
梁坤指尖一颤,火漆印应声而碎。信笺上铁画银钩的字迹,正是陈天豪的手笔:
梁兄钧鉴:
百姓怨火已成燎原之势,今晨菜市口一役,疍民船桨竟破八旗铁甲。昔年所言“民心聚则雷霆生”,今始见之。
然洪拳一脉关乎武道传承,望兄暂隐锋芒。可遣弟子扮作游医,以运伤药;或令门人假托丧队,暗输兵刃。吾辈留得青山在,不愁他日无柴烧。
天豪书
梁坤缓缓落座,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上凹凸的血指印。太师椅的紫檀扶手沁着凉意,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腾的热血。
信纸在掌中渐渐攥皱。陈铁山那孩子背上的刀伤、陈家小妹碎花衣上的血渍、码头苦力们生满老茧的手......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茶汤里浮沉的茶叶,忽而聚作“忠”字,忽而散成“义”形。
“铛——”
远处府衙方向的钟声传来,惊得他手一抖。滚烫的茶汤泼在信上,“民心聚则雷霆生”几个字顿时晕染开来,抛开墨迹的颜色来看,像极了珠江上正在化开的血水。
三日之间,烽火燃遍岭南,佛山铁匠李文茂率戏班武生攻破县衙,将“十奏严嵩”的戏袍披在知府塑像上公审;
三合会东莞分舵率众凿沉运粮官船,十万石漕米沉入珠江,两岸饥民纷纷撑船打捞;
潮州府城外,三千农民用锄头挖断官道,把“剿匪捐”的告示牌插进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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