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揭竿处尽是苍生怒，颁令时早非袍泽情（四） (2-1)

“燕王！”罗大纲下马，“接到信我第一时间赶到，所幸不晚，我已吩咐主力部队尽快赶来，两军会师，定不怕他曾国藩！”

“罗帅到此我们是如虎添翼，只是还需小心，曾国藩不好对付，他娘的！”秦日纲咬牙切齿，手指攥得很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了。

此时，何永志注意到角落坐着四十多岁的军官，他背对着众人，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何永志走到一旁，找到一个士兵问道：“兄弟，那位将军为何如此？”

“兄弟，你是新来的吗，不认识曾七哥？”士兵一面诧异，“他的兄长就是曾天养曾老将军，几个月前在岳州……”

何永志点点头，他一个，拜上帝教的教义说人死后就是升天，不能穿素衣素服，不能送葬，甚至不能表现得太过伤心，也难怪他一个人暗自神伤。

何永志确实不认识曾天诰，虽然曾天诰也是金田起义的元老，但何永志跟将军们接触不多，倒是和士兵接触较多，这名士兵不认识他，自然是西征军西征的时候入伍的，因为老兵几乎没有不认识何教习的。

第二日，战斗再一次展开，西征军有了罗大纲部的加入，实力大增，往后的日子里，同湘军战得有来有回。可湘军船坚炮利，太平天国又未专门建立水师，战船皆为民船改造，优劣悬殊，势不敌，竟显败势。

十二月，天京方面坐不住了，东王急调兵遣将，命石达开前来指挥，定下计策，要在湖口把敌人打败。

天历甲寅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夏历十二月十二日，计策已定，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冬官正丞相罗大纲已做好充足准备。

当时，湘军水师统帅萧捷三率120余艘舢板冲入鄱阳湖追击太平军，石达开立即下令封锁湖口，将湘军水师截为两段。

太平军派出数十艘满载火药、油脂的小艇，顺流而下，借风势直扑湘军停泊在长江的“快蟹”、“长龙”大舰。

夜风如刀，刮得曾国藩的帅旗猎猎作响。

他站在“长龙”战舰的甲板上，望着江面上熊熊燃烧的战船，火光映在他铁青的脸上，将那双深陷的眼睛照得血红。

完了，全完了。

又一艘大舰被太平军的火船撞上，火舌舔舐着桅杆，湘勇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江水。舢板队被锁在鄱阳湖里，突围无望。而更远处，太平军的小艇如鬼魅般穿梭，箭矢与火把不断抛向剩余的湘军战船。

“大帅！快换船！贼兵的火船又来了！”亲兵李臣典拽住他的袖子。

曾国藩却一动不动。

他想起半年前在衡州誓师时，自己亲手写下“肃清江面，直捣金陵”的豪言；想起咸丰帝御赐的宝剑还悬在舱内；想起那些战死的湘乡子弟——他们信任他这个书生，以为跟着他就能搏个封妻荫子。

可如今，全葬送在这长江上了。

“大人！”彭玉麟浑身湿透地爬上来，“舢板队……萧捷三他们……冲不出湖口了！”

曾国藩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夜枭。

“好一个石达开……好一个诱敌深入……”

他猛地推开众人，大步走向船舷。

“大帅不可！”

李臣典扑上去要拦，却见曾国藩已经解下顶戴，重重掷在甲板上。

“湘军水师，毁于我手。我还有何面目见皇上？见湖南父老？”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漆黑的长江。

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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