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9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课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我抱着新发的课本站在过道边，看着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旁，季沉舟正把一摞习题册码成矮墙。他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一道冷白的弧线，校服袖口卷到手肘，腕骨凸起处还沾着篮球场上蹭的灰。

"坐这儿。"他忽然偏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勾住我的书包带，轻轻一拽，塑料椅腿在地面划出细微的声响。粉笔灰混着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涌过来，我被这突然的亲近烫得耳尖发红，慌乱中碰倒了保温杯，金属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咚"声。

季沉舟把课本堆成矮墙。"掩护你睡觉。"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尖。我瞥见他耳后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前排女生突然回头，我慌忙抓起笔假装低头做题，草稿纸上却洇开团混乱的墨渍。余光里，他的手指穿过课本缝隙，修长的指节像试探的蝶翼，悄悄把我的笔袋挪到靠近他的位置。

"这个小熊......"他的声音比翻书声更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袋上的毛绒挂件。深灰色小熊歪着脑袋，纽扣眼睛被蹭得发亮。我想起这是去年生日闺蜜送的，此刻却在他掌下轻轻摇晃，绒毛沾着他指尖的温度。窗外的风掠过香樟树，带起满教室细碎的沙沙声，而我的后颈泛起细密的痒，像有只蝴蝶停在那里，翅膀微微颤动。

他忽然抽出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画的手悬在半空："要借吗？"我抬头时撞进他含笑的眼睛，晨光正落在他睫毛梢，把瞳孔染成琥珀色。笔袋上的小熊晃了晃，蹭过他校服袖口的校徽，那抹深蓝色突然变得柔软又滚烫。

初冬傍晚的自习课，教室暖气氤氲着朦胧白雾。季沉舟突然戳了戳课本矮墙，塞来张折成纸鹤的草稿纸。我展开时，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天台有惊喜」，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生锈的天台铁门推开时，冷风裹着细雨灌进来。季沉舟倚在生锈的防护栏旁，眼睛里满是星光，校服外套下摆被风掀起又落下。他身前摆着从便利店偷藏的蜡烛，围成歪歪扭扭的心形，火苗在风里明明灭灭。"本来想等春天..."他踢开脚边易拉罐，耳尖通红，"但怕再不说，你要被别人拐跑了。"

我盯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想起他总在我做题卡壳时，把安慰我的话写在便利贴背面；想起他偷偷在我书包塞暖手宝，自己却在晨跑时呵着白气；想起平安夜那枚月牙手链，内侧刻着极小的"Z"字。心跳声混着风声，在空荡荡的天台上震得耳膜发疼。

"许昭然。"他突然上前半步，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颈窝，"我知道自己成绩烂，像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喉结滚动，攥着打火机的手指因紧张微微发抖，"但我想当你一个人的骑士，哪怕只能举着塑料剑。"

蜡烛突然被风扑灭大半，黑暗中他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声音发颤，却固执地与我对视，眼底倒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像揉碎了整个银河。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却在触到他手腕那截褪色红绳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愣住的瞬间，我踮起脚轻轻吻上他冰凉的嘴角。季沉舟猛地将我搂进怀里，外套裹住两人周身的寒气。远处传来晚自习下课的铃声，而天台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微风，经过他后颈时，我尝到了薄荷糖混着草莓牛奶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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