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晨光透过教室玻璃映在黑板上时，季沉舟踩着早读课铃声撞开前门。他校服拉链歪斜地卡在胸口，发梢还沾着巷口早餐摊的烟火气，却精准地把温热的茶叶蛋塞进我掌心。瓷白的蛋壳裹着薄汗，而他自己咬开冷透的面包袋，当我望着他发愣时，他总是坏笑地看着我，嘴里混不吝的说着浑话，“怎么，我有这么好看，让我的昭昭目不转睛，连我辛辛苦苦给她排队买的早餐都不吃，还是说我们昭昭也想吃我的早餐，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低着头，吃着早餐，但依然挡不住红透的脸颊。

物理课的粉笔灰簌簌飘落，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季沉舟的指尖像初春融雪，穿过课本垒成的矮墙。他小指冰凉，勾住我的手指时，我听见他草稿纸上铅笔折断的脆响。窗外香樟树沙沙摇晃，遮住了后排男生促狭的口哨，却藏不住我后颈炸开的滚烫。

最暗的那截楼梯间总飘着青苔的潮气。季沉舟把我抵在斑驳的砖墙上，校服纽扣硌得肋骨生疼。他睫毛上凝着雨水，薄荷味的呼吸混着少年人特有的皂角香，吻落下来时，我听见他喉间溢出压抑的叹息。铁窗外的雨珠顺着防盗网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如同我们隐秘又炽热的心事。

“昭昭。”他总在黄昏的走廊拦住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我吞噬。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我的手腕，拇指一下又一下摩挲着银手链，“你眼睛里有星星。”我仰头望进他琥珀色的瞳孔，看见那里倒映着整个晚霞。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混着值日生拖地的水声，恍惚间真觉得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而他是穿越荆棘的骑士。

直到家长会那天，铅云压得梧桐树枝弯成弓。我抱着给季沉舟补抄的笔记站在办公室门口，空调外机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气氛冷得令人发颤。突然，瓷器碎裂的声响炸得人耳膜生疼。

“你看你有没有一点学生样！”季沉舟妈妈尖利的嗓音穿透门板，“你是觉得我和你爸在外面很潇洒吗？天天给人陪笑脸拉生意，供你吃穿！你倒好，一天到晚净给我惹事！”我透过门缝看见她将撕碎的试卷拍在桌上，红色墨迹在地上晕开，像干涸的血迹。

门被撞开的瞬间，季沉舟踉跄着冲出来，脸颊上还留着明显的巴掌印。他眼神空洞地撞开我，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撕碎的大头贴——那是我们在游乐园拍的，他笑着咬我耳朵，背后的旋转木马镀着暖黄的光。此刻照片边角已经被撕出狰狞的裂痕，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办公室里传来季沉舟妈妈高跟鞋的脆响，她举着那张贴满胶带的大头贴，艳丽的口红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冷光，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怨恨：“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也配耽误我儿子？”话音未落，那张承载着所有甜蜜的照片被狠狠扯碎，抛向空中，碎片如雪花般落进消防栓后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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