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坦然

研学归程的大巴最终稳稳停在了熟悉的校门口。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空气里弥漫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温热草木气息。车厢内，沉睡的学生们被老师唤醒，揉着惺忪睡眼，带着旅途的疲惫和兴奋，开始收拾行李，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李飞和叶胤辰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十指紧扣的触感，头颈相依的温暖，还有鼻息间熟悉的柠檬香气，让李飞在意识回笼的瞬间感到一阵恍惚的安心，仿佛从一个异常安宁的梦境中抽离。他微微动了动，立刻感觉到脸颊下是叶胤辰柔软的发顶，而自己的肩膀则承托着她的重量。他猛地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亲密，耳根瞬间又有些发热，但这一次，那热度里少了往日的惊惶失措，多了几分被暖意包裹的赧然。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动作轻缓，生怕惊醒她。然而，一抬眼，就对上了叶胤辰清亮的眸子。

她也醒了，正微微仰头看着他。车厢顶灯柔和的光线落在她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还有一丝清晰的笑意和……洞悉一切的温柔。她没有立刻抽回被李飞紧紧握着的手，也没有挪开靠在他肩上的头，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心照不宣的弧度。

李飞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比夕阳还艳。他几乎是触电般想松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指尖刚动，却被叶胤辰更紧地反握了一下。

“醒了？” 叶胤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异常清晰，像羽毛搔刮在李飞的心尖上。

“嗯……” 李飞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也带着沙哑，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近在咫尺的脸。

叶胤辰轻笑了一声，终于慢悠悠地直起身，离开了李飞的肩膀，也松开了手。但那松开并非结束，而是一种自然的过渡。她极其自然地抬手，理了理自己被他靠得有些凌乱的麻花辫，动作带着一种家常的随意，仿佛刚才那亲密无间的依偎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睡得还好吗？” 她问，语气平常得像在问天气，但眼神里却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懂的深意。

“……嗯。” 李飞点点头，声音依旧很小，但那份劫后余生的疲惫感确实被深沉安稳的睡眠驱散了大半。他感觉胸腔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种被涤荡过后的澄澈。他犹豫了一下，极其轻微地补充了一句：“……你呢？”

“挺好。” 叶胤辰的笑容加深，带着满足，“比去时靠着你那次睡得沉多了。” 她故意提起上次的“装睡”事件，眼神促狭。

李飞的脸更红了，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窘迫地反驳或低头，只是抿了抿唇，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笨拙的、新生的坦然。

“下车了下车了！别磨蹭！” 黄尚的大嗓门从前排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暖意。他挤过来，目光在李飞依旧泛红的脸和叶胤辰坦然的笑容之间来回扫视，嘿嘿一笑：“哟，二位睡美人终于醒了？看这红光满面的，车上休息得不错啊？”

这一次，李飞没有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他只是看了黄尚一眼，虽然耳根还红着，眼神却不再闪躲，甚至带着点“懒得理你”的意味，默默地拿起自己的背包。叶胤辰更是连眼神都懒得给黄尚一个，直接站起身，动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校服裙摆。

“走了，‘弟弟’。” 她极其自然地招呼李飞，那个称呼此刻听起来，少了戏谑，多了几分亲昵的熟稔。

李飞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下了车。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校园气息。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看着周围熟悉的教学楼轮廓，李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短短几天的研学，却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心灵跋涉。出发时那个瑟缩在人群边缘、满心抗拒的少年，此刻虽然依旧安静，但脊背似乎挺直了一些，眼底深处那层厚重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微弱光芒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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