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笔楼的暖阁沉入死寂,唯余更漏滴答,敲打着安溪卓濒临崩溃的神经。
谢崇瀚留下的沉水香冰冷甜腻,混着血腥与药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颈侧的伤口在每一次艰难呼吸中都带来尖锐的刺痛,提醒他方才那只冰冷手指狎昵的触碰,以及那句如同毒蛇吐信的“听话”。
昭婉在尚宫局学规矩……然然在长信宫“懂事”……巨大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恨意在他胸腔里反复冲撞,几乎要撕裂这具残破的躯壳。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
他试图握紧拳头,用掌心伤口的刺痛驱散脑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画面,却发现连这点力气都已耗尽。
意识在剧痛与高热的边缘沉浮,宣政殿的鲜血、尧泉扭曲的脸、昭婉的哭喊、然然空洞的眼……无数碎片疯狂旋转,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黑暗彻底吞噬时,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暖阁死寂的异响钻入耳膜。
像是……窗棂被极薄的利刃插入,极其缓慢地撬动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安溪卓涣散的眼瞳猛地一凝!求生本能压过了昏沉。他屏住呼吸,调动起全身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警觉。
是谁?谢崇瀚的人?尧泉派来的灭口者?还是……新的折磨?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暖阁侧面一扇用于通风、被厚重锦帘半掩的高窗,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冷冽的夜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瞬间灌入,吹散了沉水香的甜腻,也让安溪卓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异常敏捷地从那窄小的窗口滑入,落地无声。黑影迅速矮身,隐在锦帘投下的阴影里,警惕地扫视着暖阁内的情况。
昏黄的烛光勾勒出他纤细却劲瘦的身形,一身与小太监无异的灰扑扑宫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
安溪卓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尽管蒙着面,尽管隔着数年光阴,尽管那双眼中此刻只有机警和冷冽……但那眼尾微微上扬的熟悉弧度,那深处一闪而过的、属于少年意气的锐利光芒……
“行……璇?”一个嘶哑破碎到几乎不成调的声音,从安溪卓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难以置信,如同在绝望深渊中抓住了一根虚幻的稻草。
黑影浑身一震!目光瞬间如电般射向软榻!当看清榻上那个苍白如纸、颈缠染血纱布、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时,蒙面巾下的呼吸明显一窒,那双锐利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滔天的震惊与沉痛!
“溪卓哥?!”林行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他几个箭步抢到榻前,动作快如鬼魅,蹲下身,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
烛光照亮了一张年轻英挺、此刻却布满震惊与焦灼的脸庞,安溪卓想起与他幼时一同在边关滚过泥潭、掏鸟窝......上次一别,他不知林行璇如何,现在看,他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出的冷硬。
“真的是你……怎么会……”林行璇的声音哽住了,目光死死锁住安溪卓颈侧的纱布和周身透出的死气,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瞬间漫上血丝,“宫里都在传你触怒圣颜……是谢崇瀚?!还是尧泉那个疯子?!”
安溪卓急促地喘息着,看到这张熟悉面孔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求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行璇……快走!这里……”他想提醒此地的危险,却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别说话!”林行璇眼神一厉,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乌黑的药丸。
他捻起一颗,毫不犹豫地塞入安溪卓口中,又取过案几上微凉的参汤,小心地喂他喝下。“提气吊命的,我爹秘制的‘续魂丹’。咽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辛辣苦涩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迅速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安溪卓感觉那几乎要熄灭的生命之火,被这霸道药力强行拨旺了一丝,昏沉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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